“快离开莫德岛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我理完――”青色的眼睛扫过后血糊糊的人形,又移回面前的海仙上,“――我会去找你的。”
宙斯略带惊讶地回,以一个保护的姿态挡在伊曼纽尔前。他手中凭空显现出长矛的虚影,矛缠绕霹雳闪电,只是看一眼,就知绝对威力不凡。
他说:“……菲吕拉,别走……”
“要当心啊,母亲受伤了,我可会心疼的。”
然而,克洛诺斯并没有分出任何目光给自己的儿子,只是死死盯着那一冷漠的背影。逆着阳光,他看见宁芙少年微微侧了一下,动作极轻,就好像是微风动了他的发。但最终他也没有回,他的轮廓在阳光中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就和那个人一样。
――就像克洛诺斯那莫名其妙的爱一样,都是他厌恶又不需要的东西。
这一滴眼泪混合着汗与血,把肤蜇的生疼。可是,也许没有谁会相信,他之所以泪,绝不是因为过度的悲伤,而是因为无上的喜悦。
宙斯的话和克洛诺斯一样,让伊曼纽尔泛起恶心的感觉。他甩开宙斯的手,只想快点摆脱这对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的父子。但这时,从后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在菲吕拉微微侧的一刻,克洛诺斯感到了他些微的动摇,仿佛他的心神终于因自己而摇曳了一瞬。
都长着百条手臂,在深渊的黑色天幕中挥舞着,在火焰中蜈蚣般扭动,将蛇妖撕成碎片。这景象可怕到连神都战栗。
伊曼纽尔突然张嘴呕吐起来,但长期未进食的胃并没有什么可以吐出来的东西,因此他只是无声地干呕了几下,就耗尽力气一般扒住床沿,轻轻地着气。
莫德岛,克洛诺斯神庙。
……菲吕拉走了,彻底离开了自己。
――要问为何,因为爱是有毒的蜜,毒过他内肆的魔药,甜过诸神歆享的仙酿。因为这蜜在菲吕拉的上,菲吕拉上充满甜蜜的芬芳。只有那宁芙的少年抬起眼眸,因他丑态百出的痴相微微一哂,为他如疯如狂的爱语施舍一丝怜悯,他才能尝到一滴爱人上的蜜。
眸光顾盼如女的
血的气味涌入鼻腔,真是恶心。
曾经伟岸的神王,如今浑赤地跪在地上。他背对着伊曼纽尔,脊背深深伏下,背的肌肉因为忍耐疼痛而抽搐。血从他下溢成一滩,伊曼纽尔盯着那滩血泊,从倒影里,他看到自己空白而冷漠的表情。
伊曼纽尔不再看他,自己慢慢披上一件衣服,用迟钝的手指别好别针,由于走神,他刺伤了自己。一点血珠渗出来,他感到自己的手由人握住,伤口被濡的过。
金发少年的形从空气里显现,愉悦地握着他的手指。他的视线仿佛黏糊糊的糖浆,扫过去的时候牵连糖丝,暧昧而诱惑――那已经完全是看待自己爱情人的眼神了。
克洛诺斯的手臂无力地垂落,重重地落在地上,眼角出泪水。
过几口气后,伊曼纽尔恢复了些许力气。几步之外的地方,克洛诺斯已经半趴在地上,用拳抵住地面来支撑自己。他光是因为抵御疼痛和呕吐的感觉就耗费了全心神,一时间无法对伊曼纽尔的行为作出反应。
克洛诺斯朝伊曼纽尔的方向伸出手臂。他的整条臂膀,从肩到指尖,每一寸都渗出血。他张嘴,乌黑的毒血从口中涌出,但是他在说话。
沐浴着深紫的蛇血,巨人们痛快地嚎叫起来,这是另一种宣告,向着深渊,向着冥府,向着远在天边的仇敌克洛诺斯的宣告,宣告基克洛普斯与赫卡同忒瑞斯的归来。
尽他捂住嘴巴,但黑色的毒血还是从他的口鼻中涌出。很快,也许连孔也会出血吧。
他的脊背和克洛诺斯一样深深弯伏,由于太过瘦削,脊骨的弧度透过肌肉与肤显出来,因而骨肉不显得过于柔,而是稍嫌强的,抱枝垂首的蜻蜓那般态。随着他垂首的动作,黑色的发弯弯绕绕,倒垂着落下来,直垂落到床下。这些畅的线条,仿佛只要廖廖勾勒几笔,就能把活生生的美描摹到平面,所谓美极而至简,就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