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记忆中那个笑得一点不真诚、甚至暗轻蔑的少年，在岁月的洗礼中多了坚毅和疏朗，跪在他的床，双眼哭得红，戚戚哀哀，连握他手的动作都那么小心翼翼。

        他眼睛不好，那人又是逆光站着，本看不清楚神情，文烟游没有多少力气，不能一直仰着看他，可从那回话的语调中，还能听出几分沉重的痛苦，

        他从前竟然觉得这是爱吗？

        文烟游也哭得说不下去，他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再对面前这个虚情假意的人再报之以感情，可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澎湃起来的感情。

        沈星竹哭得涕泪横，文烟游在他的哭声中出神地想，这是他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阿游！阿游......求求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伤害自己的，让我陪着你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赎罪啊阿游！”

        “阿游，我知我太不要脸了，我太可耻，我舍不得去死，我得看着你，陪着你把孩子生下来啊.....我真的不放心，你依我这一回好不好？以后我都听你的.....”

        刚刚对沈星竹的恶意在一瞬间达到峰的时候，记忆的许多碎片毫无预兆地涌进了他的脑海，隔了那么久，那些尘封的碎片却好像新的一样。

        沈星竹立刻屏住了呼，抬起通红的双眼急切地看向爱人。

        沈星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的动作就能疯子病弱的爱人，除了低声下气的一遍遍哀求，别无他法。

        “你演得多真啊......你怎么可以那么心狠手辣，我那时.....我那时.....怀的是你的亲骨肉啊！虎毒尚不食子......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可是他怎么还敢再信他？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安静了没多久的孕肚突然又又缩起来，疼得

        现在他看着躺在床上沉默而苍白的年老爱人，觉得他像是一片轻飘飘的叶子，怎么也握不住，随时可能会失去他的恐惧充满了他的心。

        他在乎的人都不在了，他存在的唯一意义除了复仇，还有别的吗？

        文烟游真是恨透了沈星竹，总是能戳中他最最心的要害。

        也许人总是这样，拥有的时候总是不珍惜。

        “这五年......这五年，我都是真心的啊！呜......我知错了......我真的后悔了......呜呜呜......”

        那人又说，“阿游，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求你，我想你好好的，想咱们的孩子好好的，阿游我......”

        他确实不舍得。

        文烟游实在是听不下去，恶毒的语气完全不加掩饰，“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去死！”

        他的目光灼灼，近乎声嘶力竭，又走近了一点点的沈星竹被吓得一愣，半晌出一个苦笑，“阿游我.....除了这个愿望，都能答应你.....”

都懒得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局促不安的沈星竹，“你来看我死了没吗？”

        文烟游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得他们在国丈府欢爱过的每一个场景，沈星竹如何玩弄他的，如何用轻佻的语气说着让他怀疑自卑的话语，如何一步步用蜜枣和巴掌，让他与心都沦陷，再也离不得他。

        可是要这贱命什么呢？

        文烟游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他都能猜出沈星竹会说什么，不外乎是没有他的话，肚子里这个小孽种生不下来，他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阿游......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叫妍妍怎么办？她那么喜欢你，她还那么小，你不想看着她长大吗？”

        “阿游.....你别这样......”

        见文烟游没理他，沈星竹又试探着向前走两步，这种卑劣的伎俩，文烟游只想冷笑。

        国丈府里的星儿，演戏也会恰到好，眼睛微红上微微哽咽的声音，不会多余无用的事情，达到目的就收手。

        “你以前对我不好吗？不像真心的吗......”

        文烟游的声音低低的，近乎呢喃，在屋内压抑的“呜呜”的哭声中低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