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后,我同嬴政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
起因便是历史上着名的「焚书坑儒」。
他坑的并不是儒生或者儒家经典,虽然也有那么几个,但这并不是重点。他重点要坑的是术士,要焚的是昔日里六国的史书。
站在秦国当今的统治者角度而言,他的举动其实并无丝毫不妥。
坑术士是为了整顿风气,以避免社会主liu过度轻信鬼神之说。焚六国史书是为了更好地推行秦国教化,是封建统治者们最常用的愚民政策。
正是因此,这次的他丝毫未曾听从我的劝谏,一丝一毫妥协的余地都没有。
我同他在朝堂上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一众文臣武将鸦雀无声。
他被我气得狠了,当场下旨,令我去上郡监军。
若是他派我去出征匈nu,也算是个明面上过得去的理由,可他没有。
监军,仗打的好好的,将军俱在,却派我去监军。
这是赤luoluo的贬谪,意味着我将从此被从朝堂之上摘了出去,几与liu放无异。
我在朝堂上朝他跪礼谢恩,转shen步步踏出这章台gong。
背后,众位朝臣一片哗然。
日子定得很急,三日之后便要出发。当天晚上,我再一次踏入了他的寝gong。
他难得没有在chu1理政事,而是歪在榻上休憩,蹙着眉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疲惫。
他更加的老了,两鬓已然斑白。可他却依旧是那样英俊的,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我朝着他走了过去,如同很多年前那样将他揽进了我的怀中,而后力dao不轻不重地帮他按rou着额角。
“你还知dao过来。”他的语气依旧是那般的嘲讽,“朕还dao你存心想要气死朕。”
“儿臣不敢。”
“不敢?你有何不敢?朕死了你便是皇帝了,岂不正遂了你的意?”
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后自嘲地笑dao,“原来你一直这般看我。”
“你要朕如何看你?”他回shen看着我。他的确已经不年轻了,但他的眼神却似乎从未改变,锐利地似乎要剖开我的心脏。
昔日里这双眼睛曾让我畏惧,而现在,我不闪不避地同他对视,并无开口之意。
良久以后他发出一dao冷笑,“扶苏,你要我如何?非得我把项上人tou交给你,你才满意吗?”
我坦然地同他对视,仿若不见他眼中悲愤,“我不要你的项上人tou,我只是想要你的命。”
“那你何不杀了我?杀了我,你便是皇帝了。”他沉默了一下,回shen抽出了一把匕首,“咣当”便丢到了我面前。
我垂眸看去,却发现这匕首倒是眼熟的很,正是昔日荆轲刺秦,又被我握在手中亲手杀了荆轲的那把。
我拿起那把匕首,慢慢地描摹着上面每一dao细致的轮廓,而后拿着它重新来到了他的shen前。
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正在等待着自己死亡的结局。
我心中一痛。
我本以为,他应当是懂我的,可我却曾想过他当真是如此看我。
的确,我想当皇帝,我这些年拉拢人心chu1心积虑步步为营。可我却从来都没有想要害他。
哪怕一瞬间,哪怕一丝一毫的念tou都没有。
我知他纵我容我,我对他步步紧bi1,是为了大秦的未来,却也同样是为了他的未来。
若历史不被改变,那他就只还剩两年的寿命,而我不想他死。
我在他shen边二十七年,看着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为如今两鬓斑白的模样。我记得初见他时他看向我目光的欣喜,记得他赋予我名字时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我对他的敬全都是真的,我对他的爱也全都是真的。我曾因为知dao了他的结局而怜悯于他,可现在我不再怜悯他了,因为我要改变这样的结局。
他曾游戏我的人生,我也曾真心实意地怨过他,可我却也曾发现,我无法去恨他。
我恨不了他,因为我爱着他。
二十七年,我的人生中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他的存在之于我而言谁也无法替代。
他是我的父亲,是我的君王,是我在这孤独异世之中唯一相通的灵魂,是我命中注定的苦难,却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我对他有太多复杂的情感,但我永远也不会想要杀死他。
我把那匕首放入了他的手中,一点一点帮他整理好衣服,将他的tou发别在耳后。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走之后,你切莫再这般了。”
他睁开了眼睛,“除你之外,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