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最适合掌握权力的人,总是那些压儿不想去拥有权力的人,因为他们渴望的不是去统治,而是一些比统治更重要的东西,比如每一个人、每一个个,以及他们的权利和幸福。”
桑边的笑意深了几分,:“那再比如,我爱你,因为你仁慈、包容、宽厚、善良――”,她一顿,眼里的笑浅了些,“――但卢斯,这些恰恰也是天下的军民最需要的品质。我不能因为我自己对你的爱,而罔顾千千万万人对你更迫切的需要。如果我是那样的一个人的话,你也不会爱我了,是不是?”
“卢斯,我们爱一个人,爱的总归是他人格里的某些品质。你说是不是?”
着眼睛灵机一动,:“嗯……想呀!我每天晚上梦见你好几回,都不知你因为什么事那么想我。”
按桑家乡的说法,若张三晚上梦见李四,反倒是因为李四在思念张三。姑娘这么一说,反倒提醒了卢斯这许多年来那些枕冷衾寒、思念难捱的夜晚。他叹了口气,把她揽进怀里拥着,下巴留恋地摩挲她的发,幽幽:“你当年为了天下的军民离开我……我总怕你……你在意他们,到来……多过在意……”
桑知卢斯的担心,他被
他于是向她慢慢讲述这几年的经历。对于所有的艰难苦痛,他都轻描淡写,尽量不提战场朝堂上的那些凶险,所有话都绕着女儿,三句不离一个“艾莉亚”,说女儿有多聪颖慧,听话懂事。桑却听得心里酸苦,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他膛上那一狰狞的新旧疤痕。他到底对她隐瞒了多少?战场的凶恶且不说,拉扯一个婴儿的艰难她怎会不知?今日听艾莉亚的话,卢斯是个事必躬亲的父亲,生怕里的人照顾不周全。但再强健的孩子也会生病,单亲的父母却休息不得。再说,艾莉亚只怕也不似卢斯说的那般好养活。他那样疼爱孩子,却时时得面对朝堂的险恶,孩子又是肋,又要为孩子担惊受怕,本就艰险的政斗就更凶险了。
桑心里难过,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边,全都化成了抽噎和泪水,抱住卢斯,不停地哭泣。她可以为了自己坚强、为了千千万万比她更弱的弱者坚强,但在爱人边却难免想痛痛快快弱到底。卢斯把桑搂住,轻轻顺着她的秀发,眼眶也了。等她哭声缓下来,他吻了吻她面庞,:“宝宝,你要是真心疼我,就一辈子在我边,好不好?我们择个吉日,再风风光光办一场大典。”
她丈夫想了想,眼里渐渐浮出个笑,然后嗯了一声,:“确实。比如说吧,我爱你,因为你正直、聪慧、勇敢、坚强,我喜欢你沉思哲理的学者模样,就像现在。这一点上,你从没变过。”
桑枕在卢斯肩,正好瞅见他左那旧疤,就在心脏上方三寸的地方。那是一个承诺,是卢斯曾经对仁政、自由许下的承诺。屠龙者的故事她见过太多。她知,至高无上的极权是会腐败人心的,如果权力导致腐败,那么绝对的权力就会导致绝对的腐败。那一声声礼拜的“明君”“圣主”、那一首首歌功颂德的礼赞颂歌,亿万人的俯首帖耳、千万遍的山呼万岁……即便再谦逊的人,也难免会被之冲昏脑,难免真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时间一久,也就难免会视旁人为蝼蚁草芥。
她眼里充满了对他的信任。卢斯心里五味杂陈,避开她灼灼的目光,轻声认真:“我希望你是对的,我的天使。”
卢斯默了一瞬,垂下眼。
但桑还是摇了摇,从卢斯怀里撑起来,直直望着他的眼睛。
那个“我”字终究没说出口,桑却听得明白。她缓缓推开一点儿卢斯,支颐于枕,另一手温存地抚摸他的鬓角。那里原本乌黑,但因多年的忧劳,已经早生出了几许华丝。桑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桑又心疼,忍不住用拇指描摹卢斯的眉、轻轻摩挲他的鬓发。她对着这无解的问题,确实不知该如何劝,过了良久才稳住声音,开口时语调格外温和舒缓,“咱们不说那些远的啦。这些年,日子很辛苦吧?”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拥有这些品质了呢,桑?如果我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