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换了其他施法者,那么毫无疑问他们早就想好了报酬,沉默只是俘虏的刻意折磨,但当他不说话,你却觉得他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按住自己不合时宜地想要翘起的嘴,回答:“好。”
“我是阿拉斯……”他忽然收声,接着重复:“阿拉斯,我是阿拉斯,这是我的塔。”
“请不要浪费力气胡思乱想了,”阿拉斯忽然说,“你对我来说没有别的用,我留你在这儿只是想看看合对于活上伤口的效果。等你的伤好了,我的魔像会送你离开森林。”
“别把我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最后他说,近乎天真地。
“你喜欢深渊吗?”
阿拉斯上墨水、草药与蜂蜜的气味还在你鼻尖萦绕,你决定要最大限度地利用它。
“那不会是个好主意。”阿拉斯说,真奇怪,他看起来比你今天碰上的那个半吊子还要年轻,可是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你却本能警惕了起来并想要立刻远离他,“至于救你,那是因为我在练习合。”
你咽了一下,“我希望最好不要。”
他仿佛在问你能不能听他背一首诗。
“我还在练习解剖。”他冷静,并且客气地说:“ 可以让我在你上试试看吗?我会帮你回去的。”
“那么,阿拉斯阁下,您为什么要救我呢?”你又问,“您不担心我是为您而来的吗?”你知他一定已经看见了你的甲和那些藏在甲里的匕首与毒药,与其等他询问,不如抢先一步坦白。受到欺骗的女士们多给你一个耳光,但被欺骗的法师八成会给你一个火球。
“哦。”他又点点,转就要离开你此刻颇受限制的视线范围。
“好吧。”出乎你的意料,他好说话地放弃了这个念,至少现在看起来是如此。你决定相信他,反正他要是真想把你剖开,那你唯一能出的反抗大概和砧板上的鱼差不多——扑腾两下,所以还不如先省点力气呢……话是这么说,可是法师能出的事情可比开膛破肚可怕多了,他会把你喂给恶魔吗?还是拆下一分来制作施法材料?也许你可以说服他你患疾病不被摆上他的实验桌?
“等等!”你大着胆子叫:“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是先生,您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恶魔的巢?当然不。”
……噢,所以你是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的练习。
但你很快意识到他并不全然如你所想,因为他短暂地离开了片刻,这期间你听见羽笔划过羊纸的沙沙声,等他回到你边坐下来的时候,你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和一支羽笔,纸的最下方有两横线。
“一份简单的保密契约,”阿拉斯平静地说:“你不能以任何方式向第三个人透我的份。”
并且,你突然意识到他刚刚说的是“合”而不是“合伤口”,而据你和法师打过的几次交来说,他们的“合”通常涉及把一个活到另一个活上去,或者一个死和另一个死,甚至一个活和一个死……
……也许还真是呢,你活动了一下当真不再痛得你想撞墙的肢,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阿拉斯收起卷轴,没有在你面前签下自己的全名,“谢谢合作。”他温和地说,接着他给你喂了一支止痛药剂,告诉你不要离开这个房间,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魔像,说完就离开了房间,好像他在这儿待到现在只是为了等你醒过来似的。
快地回答,目光贪婪地在他脸上又了一圈。你的眼神和隐晦相去甚远,但他却没有出任何不快的表情,你开始察觉这个年轻人似乎和他这个年纪的其他人不太一样,可你说不上来的,毕竟你只认识了他不到三分钟,连名字都还没问出来呢。
“请问,”你对站在房间门口的魔像说:“盥洗室在哪?”
“谢谢您。”你没有质疑这位越发像是黑巫师的法师,“请问我应该如何报答您呢?”
“……我能先问问违背契约的后果吗?”
“那我恐怕你不会想要知后果的。”他看着你,依旧是俯视的姿态,依旧是温和的态度,但他的礼貌就像是北海的浮冰一样单薄,拒绝的后果很可能就等同于违背契约的后果。你的嘴角无奈地弯了下来,别无选择,你用勉强能动的手歪歪扭扭地签下了名字并交出了一滴血。你没有试图用假名蒙混过关,签字画押后纸面上亮起的白光让你庆幸自己的明智——法师还真的都喜欢在契约上附加检测法术。
你的心沉了下去。
他差点说出口却又咽下的大概是姓氏,但一个法师的姓氏能有什么不妥的?你感到疑惑,不过你没有蠢到在手无寸铁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去打探一个法师有意隐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