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却泛了些许嘶哑,他在问自己对面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
“好。”谢云说。
他没有完成家主交托的任务,纵然完成了,等待着他的照旧是死路一条。如今侥幸捡回一条命,能活下来当然很好。柏舟忍不想起那位住在海边的古怪剑客,兴许也没有传闻中的古怪邪僻,剑客并非要真正结果了他的命,而是有意无意的,给他留下了一线微弱的生机。
从前,有一个陷入茫茫沙漠的焦渴行人,他抓住一只鸩鸟,用牙齿撕裂了它的咽,大口大口啜饮着从中汨汨淌而出的苦涩鲜血,鲜血与毒雕琢成一把锋利的尖刀,绝望无比的刺入心脏,他不知,他和鸩鸟,哪一个会最先迎来近乎于解脱的死亡。
纯阳观微阁内,藏书浩繁如星云烟海,天长岁久,难免生出虫蠹。因而每隔数年,掌教便要吩咐诸弟子将阁中一分藏书搬出,检索晾晒,今日天色霁晴,太极广场上缥简芸香漫漫,缃卷琅琅翻飞。
尾声
谢云缓缓地睁开了双眸,疯狂的血红像黄昏时的海,从他的眼底渐次退去,直至完全消弭无形。
唤师姐的是清虚门下的女弟子宁婉。只见宁婉抱着一摞书,跌跌撞撞的小跑过来,她怀里抱的书太多,也太沉,她抱不住了,书哗啦哗啦地散落了一地。她师姐连忙奔过去为她捡,一阵风倏忽来,窸窸窣窣开了书页,宁婉不经意的往书上一瞧,这一瞧,令她不由自主的“诶”了一声。
玉虚子里酥酥麻麻的发,蒙面人不动了,他觉着恼,他只顾着让他再快些,的更重些。横陈在男人下的玉虚子,桃花媚眼,榴花绛,媚眼泣,绛春。
“怎么了。”师姐见她瞧的出神,便轻轻拍了拍宁婉的肩。
这是柏舟在陷入昏死之前,听见的最后一个字。
但不寻常的是,不知是何人在这一节经文的书页空白,用朱笔勾画了一朵绛红的五梅花。
“这是谁呀?敢在观微阁的藏书上乱抹乱画。”师姐打趣宁婉,“莫不是你从前去观微阁抄书的时候,偷偷画的?你等着,我这就告诉师父去。”
“柏舟。”那与李忘生有两三分肖似的少年不敢再正视谢云的面庞,他的回答颤栗的跌坠在谢云的耳边。
柏舟没有死。
他在一艘正从东瀛驶去唐国的商船上醒来。船上的客商告诉柏舟,这几日的暴雨甚是凶猛,估计是风浪将他到了这附近。船上诸人将柏舟救起的时候,若不是柏舟的心口还隐约动着一丝意,他们险些以为柏舟是个死透了的人。正巧前两天,船上有个仆役喝醉了酒,从船上掉了下去,若柏舟当真无可归,也可以了这个仆役的名字,与商们一前往唐国。
梅花再度被压入了重重叠叠的南华经文里,远的天边,静默的飘过去了一朵淡白的云絮,而那阵风,好似从未来过。
“……你不问一问,我是谁么?”
不知为何,蒙面人的动作停下来了,他的阳埋在甜媚勾人的里。玉虚子乌黑的长发铺了一榻,发尾迤逦的缠着他的指尖。
“师姐!!”
窗外风雨不歇,他拎着柏舟的衣领踏出竹屋,海水翻着无边无际的幽暗咸腥。谢云站在海边,风烈烈掀起了他的鬓发与衣袖,他以毫无怜悯的姿态,将柏舟满布血污的躯抛进了苍黑海浪之中。
end
仿佛真是……人尽可夫。
“师姐,你看。”
不过,柏舟不愿意再往下细想了,那是剑客的故事,并非是他自己的故事。广袤天地间,这世上的故事何其多,或圆满,或缺憾,就连故事中的人也难以主宰,更何况是一个区区的看客呢。
谢云干净利落的出了插进柏舟的长刀,血肉破裂的模样像是熟透的果实,猩红汁顺着雪亮寒冷的刀锋飞溅而下,冒着热气,灼在地上,一点一点,蛀出了一个个残缺怪异的空。
柏舟连忙点谢,他自然是愿意的。
是女,他淌着浊白的男,却叫出了女子一样的呻,叫了什么,玉虚子也记不得多少,大抵什么都叫过了,叫的一声比一声,一声比一声甜腻。
又或者,行人本就是这只鸩鸟。
纯阳
宁婉小心翼翼的将书捧了过来,那是一本《南华经》,再寻常不过的籍经书。被风开的那一页,书上所录的章句,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一节:藐姑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子,不食五谷,风饮,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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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册早已泛黄,然梅花鲜妍如故。
“不是我!师姐就会告状,我晚上不把松子糖分给你吃了!”宁婉放下书,故意不依不饶的去挠师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