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看鸟了,看你,”拉着没睡饱的人来干力活,我自知理亏,挽着他胳膊试图蒙混过关,“你先歇着,回程的船我来划。”
疑惑与担忧在心盘桓千百遍,我却又一次选择将它们咽回肚里。
好吧,我确实很吃他这套口嫌正直的派。
贺闲掀帘进舱时,我正倚在窗边发呆——至少从他的角度看上去是发呆——小炉上的茶壶咕嘟冒泡,他坐到我边,边斟茶边问我在看什么。
我停步,将手中的青竹伞进贺闲手中,目送他登车离去。那蹄声渐远,转了个弯,很快便进青山烟雨之中。
活祖宗,喝茶吧你。
有些人,嘴上说着不让,但穿衣服找伞的动作可是半点没糊。
再醒时,檐下便多了几只避雨的梅鹿。
礼崩乐坏,成何统!若是故乡学堂里保守古板的老先生在此,怕是要气得胡子倒立,再用戒尺指着我的鼻子,连连脚。
抚琴三百曲是万万不能的。
若遭遇不测,那便是天人永隔。
这是贺闲不在的第一天。
这次又是要去哪,什么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见时上又该添多少伤?
他们知晓我与贺闲的关系,我也颇为自觉地与他们保持着互不侵扰的距离——送到这里,就算是被默许的终点了。
不出意外,只需七天就能再见到他。
他在时,我见他便心生欢喜,即便在路旁遇见一只长得像焦糊锅贴的猫,也想画下大概、飞鸽传书同他分享。
书市屋上的鸟儿依然排排站着,静默的,像要望穿濛濛雨雾,望见山中行人。
“看鸟。”我指着思齐书市屋上排排站着的一溜鸟儿给他看。
如此,实在令人喜忧参半。
他不在,我也不好随时随心扰他正事,望着静悄悄的屋子只觉无趣,索睡个回笼觉。
贺闲失笑,嘴上颇严肃地要我好好练琴、不许偷懒,拥抱的动作却也没撤开分毫。
他斟茶的手出现了短暂停顿。
琴、剑、密函、换洗衣物、伤药。
小舟开清波,几羽白鹭默默然立于桥。
长亭短亭,十里相送。
你看,他这人就是这样,嘴心,又总不肯承认,总要说些故作板正的话,别扭得很。
当即从床上蹦起,趁他尚未梳冠,被子兜一蒙,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找准他脸颊,“叭”一声在他脸上亲了可响一口。
“你敢负伤回来,我就抱着琴日日坐在你床边乱弹,吵得你睡不着觉。”我侧耳贴在口数他的心,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些。
兴许我的歪话真有几分理,又或许他也乐在其中,贺闲并不介意我突袭的行为。
来不及撑伞,他先一步回屋收拾行装,我将缆绳绕在树囫囵扯了个结,估摸着一时间不至于散开,才提着裙边往他那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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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思齐书市时,天轩派来接引的车已然在路口候着,只等贺闲登车,即刻启程。
贺闲没等到我的三百曲,却先等到了带着天轩密信的鸽子。
回抵挽音阁,收拾好船舱里凉透的茶,调上一炉香,窗外的春雨还在淅沥沥地下。
“三更睡,辰时起,美其名曰游湖赏景。我在外边划了半天船,结果你坐在这看鸟?”他似乎被气笑了,但还是稳稳搁下茶壶,目光顺着我所指的方向望去。
我辩不过他,只能抢先一步提起茶壶,给他添上半盏,再往他手里一。
“看我能补充你缺失的雅兴?”贺闲本就没生气,只伸手在我脸颊了,“那岂不是搬来凳子往你旁一坐,让你看上片刻,你就能兴致盎然地抚琴三百曲?”
贺闲一走,挽音阁中便沉寂许多。他并非话密之人,相反,时常聒噪的是我。
“抱歉,没能陪你游览尽兴,”贺闲接过,照例给了我一个离别前的拥抱,声音很轻,像是怕被春风听了去,“不出意外的话,七天。”
小船在挽音阁外匆匆靠岸,舱内摆着的半壶茶尚留余温。
天轩的任务来得急,我只赶得上再替他清点一番,系好,递进他怀里。
的雨景年年如此,你还是留在阁中吧。”
随心而为,但求无悔嘛。我时常搬出这套理论对贺闲解释自己不着调的行事风格——当下我想亲你一口,于是我这么了,岂非率?
朝局动,天轩派给他的任务往往凶险,受伤更是常有——但他确然守信,既然说了时间,那么七天内必能回到挽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