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莲听出贾琏之意,原想着唐突定亲未免仓促,然贾琏神情迫切,似是急于定下此桩婚事,他又不知三姐底细,心中只想,他本就要去投姑妈请人说亲,如今贾琏既然提起,倒也便宜,便:“我本有愿,定要一个绝色的女子。如今既是贵昆仲高谊,顾不得许多了,任凭裁夺,我无不从命。”贾琏笑:“如今口说无凭,等柳兄一见,便知我这内娣的品貌是古今有一无二的了。”湘莲听了自然欣喜,说:“既如此说,等弟探过姑娘,不过月中就进京的,那时再定如何?”贾琏笑:“你我一言为定,只是我信不过柳兄。你乃是萍踪浪迹,倘然淹滞不归,岂不误了人家。须得留一定礼。”湘莲:“大丈夫岂有失信之理。小弟素系寒贫,况且客中,何能有定礼。”薛蟠:“我这里现成,就备一分二哥带去。”贾琏笑:“也不用金帛之礼,须是柳兄亲自有之物,不论物之贵贱,不过我带去取信耳。”湘莲:“既如此说,弟无别物,此剑防,不能解下。中尚有一把鸳鸯剑,乃吾家传代之宝,弟也不敢擅用,只随收藏而已。贾兄请拿去为定。弟纵系水花落之,然亦断不舍此剑者。”说毕,解出剑,捧与贾琏。贾琏见他解下鸳鸯剑来,那枚玉璏也系于剑上,收下一瞧,忍不住:“此枚玉璏倒是宝物一件。”薛蟠见了玉璏,想起因玉璏惹出一番祸事,不免面色红赤起来,只吃茶掩饰。柳湘莲却坦然:“此物乃薛兄所赠。”贾琏:“原来如此,看来你们二人果然化干戈为玉帛,如今柳二弟又定下亲事,真真是好事成双。”
人人自迷。
贾琏命人收了。大家又饮了几杯,方各自上,作别起程。正是:将军不下,各自奔前程。
却说两日后,老苍与张德辉及一干小厮均已打点,薛蟠和柳湘莲便一同上路,因薛蟠间难受,是以未曾骑,只乘了车出行,湘莲则是着长剑骑于薛蟠车旁,后跟着一群驮子,才走不远路,竟瞧见贾琏而来。贾琏亦甚奇,忙伸迎了上来,大家一齐相见,说些别后寒温,大家便入酒店歇下,叙谈叙谈。贾琏因笑说:“闹过之后,我们忙着请你两个和解,谁知柳兄踪迹全无。怎么你两个今日倒在一了?”柳湘莲一愕,忆起先前与薛蟠恩怨,竟是前尘往事。他默然不语,薛蟠倒笑:“天下竟有这样奇事。我同伙计贩了货物,自春天起,往回里走,一路平安。谁知前日到了平安州界,遇一伙强盗,已将东西劫去。不想柳二弟从那边来了,方把贼人赶散,夺回货物,还救了我们的命。我谢他又不受,所以我们结拜了生死弟兄,如今一路进京。从此后我们是亲弟亲兄一般。到前面岔口上分路,他就分路往南二百里有他一个姑妈,他去望候望候。我先进京去安置了我的事,然后给他寻一所宅子,寻一门好亲事,大家过起来。”一番话倒圆得妥帖,半滴破绽也未漏。贾琏听了也未生疑,:“原来如此,倒教我们悬了几日心。”因又听寻亲,又忙说:“我正有一门好亲事堪二弟。”说着,便将自己娶尤氏,如今又要发嫁小姨一节说了出来,只不说尤三姐自择之语。又嘱薛蟠且不可告诉家里,等生了儿子,自然是知的。薛蟠听了大喜,说:“早该如此,这都是舍表妹之过。”湘莲忙说:“你又忘情了,还不住口。”薛蟠忙止住不语。贾琏甚异,心纵是生死兄弟,也未见薛大傻子何时如此言听计从,他哪里知薛蟠与柳湘莲内情,只以为湘莲厌憎薛蟠,又对薛蟠有救命之恩,薛蟠才如此礼敬,如此说来倒也算通。于是贾琏便说:“既是这等,这门亲事定要的。”
鸳鸯谱思魂黯然,鹧鸪鸣冤与悲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