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怪不怪了。
郑北的默不作声,与晚饭时突然下起来的雪一样有迹可循,只是顾一燃不知原因,也不知为什么今天这场雪会下得如此细碎,像极了花州的雨。
他没有拿伞,他的家人们也没有起阻拦,但所有人都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钻进黑夜。窗外的雪落得急切,争先恐后地打地面,顾一燃的理仿佛也在这场雪中受了,他转向郑南询问原因,而向来心直口快的郑南,这一次却藏住了哥哥的秘密,只是糊地解释说今天对郑北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想都没想就拿着伞追了出去,顾一燃过了很久才把这件事翻出来细想,但结论总是在亏欠与感谢之间摇摆不定。
礼堂的舞台上,孩子们用稚的童声,演绎着被拐儿童成功获救的故事。当孩子们找到“警察”,“警察”将“坏人”绳之以法时,坐在前排的某位观众突然拍手叫好,一时间,场内的掌声开始蔓延,一直到孩子们鞠躬谢幕,全员离场后才渐渐平息。
是啊,这是个多么令人振奋的美好结局,从不吝啬赞美的郑北并没有鼓掌,凝重的神色自始至终挂在他的脸上,随后他又一声不吭地起离开,顾一燃本能地伸手去拦,想追上去问清原因,但还没迈出一步,就被旁的老舅给拦了下来。
“别追了,今天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老舅拍着顾一燃的肩膀,带着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没来得及降下帷幕的舞台上还摆放着刚刚使用的背景板,老舅抬手指了指舞台,他那布满褶皱的眼合上了许久,才随着一声长叹缓缓掀开。
“孩子们刚刚演的都是真事儿,顾老师你想听听吗?”
没有及时出现的警察,没有全员获救的美满结局,听话的孩子会得到一小块冻得的馒,和一碗找不到米粒的稀汤,不明事理的孩子则会被丢到门外,直至被冻到失去知觉与反抗能力,才会被人拖回来。炉子里的烙铁烧得通红,放在孩子冻僵的脸旁比较着,也不知哪个更红一些,但落在脸上只会吓到有意施舍的好心人,所以看不到的后背便成了最佳备选。
于是铁块落了下去,烧穿布料,扎进肤,近似于玻璃开始碎裂的声音微弱地响了一声,很快就被凄厉的尖叫压下去,没有人敢哭泣,铁块也不会动恻隐之心,屋外的雪只下着,积起厚厚一层,好把这一切都掩埋进去。
穿过屋外那条冰冻的河,未来就会像雪一样,将夜晚的底色也变得明亮吗?
小时候的郑北不知,他只是想活下去,和他最疼惜的弟弟一起。
“小北他啊,很重情义,觉得自己把乐乐带出来,就有义务照顾好他,让他安全、平安地回家。”
“其实后院里发现的那个尸骨,谁都不能确定那就是乐乐,但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乐乐,就这么一口咬定了。”
“但这样,他心里的愧疚也还是少不了,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拿着当初两人最爱喝的小甜水儿,去那个垃圾箱祭拜乐乐。”
“这一晃儿都多少年过去了……”
顾一燃不知自己该怎么回应老舅口中的这段往事,是该点表示自己知了郑北今天举止奇怪的原因,还是该说些什么话,为自己失礼的行为表达歉意。
他从口袋里翻出那个打火机,钢制外壳的正中央早已经被自己弄得褪了颜色,但他还是习惯地摩挲着那个地方,借此来怀念父亲,也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对毒品、毒贩的仇恨。
郑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