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上阳台,正看见人们把她的尸一勺一勺挖出来倒进河里,那肉球犹如洋人用的浴球那样在水中冒出一恶臭的气味,旋转几周又沉下,他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随着冰冷的河水不断向前奔,一种莫名的预感从他心里升起,她感到眼眶有些酸涩,只是关上窗没有言语,而女孩的母亲没有收到寄来的棉袄,而是在河的下游,在无边的碎肉浮渣中找到她女儿的首饰,上面的裂开满散发臭气的蓝紫色无名小花。
路辰记得他第一次服侍的情形,那时一个据说是特务的女孩刚被打死,他不曾与那人相识,只是在偶尔出行时,远远望见那女孩穿着一件洋氅厚厚的袄,一张红的小圆脸羞涩地笑,下午她被指控要逃跑在巷子里被几个人用枪托打死,她一直抱着那件棉袄,因为太用力棉花嵌进了她的肋骨,当他知这个消息,她已经被拖到河边,尸被剁成肉沫装在桶里。
七个祭日,你轻声说母亲不喜欢疼痛,是会因为太疼而放弃剧院演出的机会的那种人,她被惯得过分,连去死时都穿着她娘家给她准备的白袜子。路辰坐在旁边沉默不语。
他抬起,那模仿西式的长无尽的黑色扶梯犹如一圈一圈的年轮缠绕而上,无数先人珍贵画像的仿品足以以假乱真,从高一直垂到地面,很多年后他会在这里看见抹了油彩的尸衣衫褴褛地在高空不断旋转,直至腐烂。
夏天的时候街传来悠扬的琴声,你在澄清的长空下说这里是你母亲自杀的地方,那时候你才几岁多,在后院里奔跑时撞到她死不瞑目的尸,脚摇晃着就像垂下的藤蔓,她死得安静又满是怨恨,因为她的死,你父亲的一桩大事没干成,导致他直到现在也再也拿不到更高的职位,只能当个游说的清客,没能站位,而这竟然是救了你父亲,让他在塔楼里苟延残,命令路辰来服侍他。
路辰没有回答,只是莫名看向了窗外,窗外只有一棵半枯的树,上面挂着一个看上去摇摇坠的茧的残骸,他想象着那艳丽的翅膀从中钻出,带着黏和摇晃的姿态,犹如一朵大丽花在灰白破碎的茧里柔地展翅,它吞噬了幼虫的所有圆的蛄蛹着寻找食物的躯,美丽又残忍,歇息在树枝上,却忽然看向他,他的模样印在密密麻麻的复眼里,他却只是移开了眼。
另一个你父亲的情人看向他,看见他比之前熟练很多地脱着丝袜,内里的大满是被施暴的淤青和伤,问,你想逃吗?
第二天他被仆人传口信晚上到主室等你父亲,于是他一整天都徘徊在后院里,或是望着你不在的画廊发呆,他感到惘然又绝望,在日落无边无际的钟声响起时踏上了他从未来过的通向主室的阶梯,你父亲因为某种恐惧每日睡在有十个哨兵把守的塔楼里。
他在长久的静默中,站在镜子面前,慢慢地,上了你父亲送给他的,红色苏耳坠,一直垂到他锁骨,像旖旎的血。
他的在月光下被照得惨白,他平躺在床上,蓄起的金色长发凌乱地铺了满床,立,敞开着就似一个拥抱,他苍白地笑着,仿佛在等待受刑的人,那月光像水痕布满他整个躯,如同引诱,又仿佛是他绝望的泥沼。
他清晨下楼的时候有些踉跄,当他陷进柔的床里时,他感到自己内像有个一直有风穿过,就像他刚被用订书机钉出的耳,痛得他恍惚。
夜里清凉的风顺着被褥的隙溜进间带来意,他感到腔里心脏闷闷地阵痛,几乎让他干呕,房间里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呼声,高悬的帷幕笼在眼前,就在这般时刻,他又想起你在篱笆旁毫无阴霾的笑容和你倾向他的伞,而门前的风铃忽然响起,他认命般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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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柚子水[4]沐浴完还带着香味,沉默又忐忑地平躺在床上,此时花已落了大半,你父亲不再喜欢杏花,外面的人也不愿看杏叶,仆人们正低声商量明年该改种怎样的花,眼神带着惶恐。
她是个演员?是啊,一个演员,只不过在嫁进这里后也只能演给政客看了。你轻描淡写地说着,点起了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