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脸转向泽菲尔的方向，垂着睫指了指自己，将语气放得尽量舒缓，“我是芙、洛、拉。”

        他喃喃。

        当然！

        他游过来，贴着缸，隔着数层轻薄而坚的玻璃，蹭了蹭她险些过水缸的面颊。少年的声音剥去箭镞般的锋利与刺痛，变得纤细而柔。

        “芙洛拉。”

        她不带丝毫迟疑地点，毫不吝啬地称赞他，“对，我是芙洛拉。你果然比其他实验都要聪明。”

        “从今天开始，我将会是照顾你的研究员。”

        传来格外巨大的一声。

        焦躁而急切。

        被人呼唤着名字，芙洛拉下意识就想抬――

        而且，它对她的印象可能还不错。

        泽菲尔呼唤她的名字，那条硕大腻的鱼尾近乎是以人类站立的方式，平稳地立在海藻之间。可她验证了心中所想便不再关注泽菲尔，只顾蹲下来，敷衍地应了几声，仔细收拾遍地沾着污渍的资料。

        “mommy……”

        芙洛拉继续夸赞他。

        幸好赌对了。

        说不定能找出好东西呢。

        在上一批研究员被泽菲尔食用之后，这里连最低等的清洁机人都被禁止通行了。

        “芙……芙……”

        芙洛拉松了一口气，看来泽菲尔不会因为陌生人的到来而应激，以至于驱赶或是杀死入侵者。这种事在基地里很常见，她们经常因此损失珍贵的实验。

        没听实验报告提到过这个啊，迟到的鸟情节？

        她又重复了一遍，“芙洛拉。”

        小机人被放回地上，一时没站住，足底轮险些在纸张上打。

        ？

        他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她在这边翻找着东西，泽菲尔无法靠近，只能摆动着鱼尾，焦急地穿梭在景观与鱼群中间，多次用手掌和鱼尾拍击水缸，试图引她的注意力。

        泽菲尔长久地凝视着她。

被撕开腹腔的人，还会保持着绝对清醒的意识。

        当然，现在只是她和泽菲尔的第一次见面，芙洛拉也不指望这样就能和实验打好关系。

        “……要喝这个。”

        她在一霎间绷直了颈。

        海妖的声带其实不适合模仿人类的音韵，它们是野兽之子，可泽菲尔却学习得很好。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不怎样，当然是要顺摸。

        他眨了眨眼，目光跟着她的路线慢慢地移动，勾了勾嘴角，“我，聪……明吗？”

        他接人类语言的机会不多，现在仍在学习阶段，说话磕磕绊绊，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听清。泽菲尔安静了一下，“芙洛拉……喜欢……我吗？”

        紧绷的肌肉慢慢松懈，芙洛拉踮起脚，摸了摸冰凉的水缸，像是在隔空抚摸他的脸颊。女孩还是没有和他对视，只是轻声说，“喜欢。”

        芙洛拉赶紧扶稳它。那双金属眼闪烁着湛蓝的灯光，依照她的命令继续扫描泽菲尔。

        “弗……”

        糟糕！

        泽菲尔甩了甩尾巴，好奇地指向桌上的咖啡杯。

        啪！

        ……第一次见面算得上和平。

        她毫不怀疑，倘若她的判断失误，自己绝对会被这只海妖拖进水中饱餐一顿。

        他注视她半晌，眼睛越来越亮，仿佛孩童在集市上看到了钟意的玩。泽菲尔紧紧贴着缸，然后费力地偏过脸，让发盖住了一侧脸颊……

        芙洛拉正思考着他这个动作背后所代表的义，忽然一顿，感觉某种诡异的恶寒猛然爬上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