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颤栗着抬起时,视线中,只有那把熟悉又陌生的、令人胆寒的枪。
确切地说,像躺在浴缸里那样。
她放心地靠在钟离肩膀上撒,鼻尖在他颈窝里来回蹭了蹭,地嗫喏,“早就是你的。”
“先起来,这样你会着凉。”
之前的事,像一坎,他依旧相信荧,相信她不会因为达达利亚而背叛他,这坎,就算是过了。
荧听话站起,这才想到自己还赤呢,脑一转,褪下遮掩,一丝不挂地抱住了钟离。
他眉间紧皱,脸上的情绪太复杂。
然而下一秒,也就是他扣下扳机的时刻,荧屏息,万念俱灰,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死寂的江边,她仍是在一个旁观的角度,看着钟离和达达利亚对峙。
“对不起,阿荧,你一定是吓坏了。”
砰!
“验!”荧急切说。
也许是钟离的怜悯,也许是钟离的筹谋,无论哪种,她的命,她的快乐、痛苦、她的一切,都已经在了他的手上。
“感谢局长不杀之恩!从今以后,我一定给您当牛!”
◇ 35
他沉厚的声线在浴室里响起,混了水雾,更像神来之音了。可荧心里无比清楚,他并不只是纯粹的死神。
钟离眼里噙着笑,“还太早了。”
之前荧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死亡其实很快。
他能这么说,想来还是信任她的。
听到这话,荧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深沉的口吻,坚定,却又隐约带着规避,不必多说,荧自然懂他指的是什么。
慌乱中荧本看不出他的神色意味着什么,或是暗示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他停了车,解开安全带,打开前门,然后是后门。
荧已然濒临崩溃了。
骨磕在瓷釉上响,荧却不觉得痛,直接跪倒在钟离面前。
脸上,姿态狼狈不堪,但她没空在意这些,急切乞求地眼神紧凝着他。
没有痛苦,手脚和大脑都像被麻醉了,似乎只剩无穷无尽的失重感。很快连对未知的恐惧都消失了,只觉得落得越来越深,似乎也越来越。
最终把她拖了出来。
立秋后,白日越来越短,天色暗得很快,墨一般抹在窗上,连星闪的微光也没有。
钟离入睡还是那么快,相反荧依旧惊心动魄得睡不着,即使
荧伸出光洁纤细的手臂,拉住他衣角。
他干荧脸上的泪痕,神情出歉疚之色,“怪我,你本不该承受这些的,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很多法则,连我也无法违抗。”
纯黑色,漆面,枪口镶嵌铂金,明明有着使用过很久的痕迹,却依然致且完美――
荧最不爱听他念叨年纪的事了,赶紧岔开话题,噘着嘴装可怜,“好冷,带我去床上好不好?”
只是给她掖好被角后,就转离,他缓声说,“旅程奔波了一天,你辛苦了,早些休息。”
荧试着感受自己的,那一枪似乎是麻醉针,四肢百骸都还残存着丝丝酸麻,但她仍是哗啦一下站起来,连带爬地出了浴缸。
最终全都由温热的水包裹着,可与在达达利亚的酒店游泳池又不同,那里是缓解燥热的舒爽,而这是极寒走向温热。
这是钟离握着这把枪抵在荧眉心时,她得出的结论。
◇ 36
她的低垂到口,任由自己被拖拉到矿场荒芜的空地上,尘土飞扬,她绝望得涕泪横。
再沉稳的钟离也被她这一举动略微惊到,转扯过浴袍,包裹住荧水淋淋的全。
“钟离,别走。”
“不…”
太快了。
“醒了吗?阿荧。”
荧手指动了动。
钟离照。
钟离的枪还是对准了她。
“该歉的是我。”她止不住抽泣,“那些事我应该主动跟你说的,只是怕给你添麻烦,没想到,反而闯了这么大的祸。”
她再也扯不出什么谎来,不断摇,泪珠一颗接一颗砸下,像沸腾的开水,灼热着魈放在挡位上的手背。
看着雾气朦胧中,钟离温谦和的面庞,她还以为自己上了天堂。
不会痛,只像蚂蚁在爬。
晕倒前最后一瞬,那噩梦中的枪声再一次真正地响彻她耳畔。
只是达达利亚的面孔变成了她自己的脸,她看到自己的神情里,写满了懊悔与不甘。
一如当年对准达达利亚一样。
“不急,还是等你十八岁生日之后再……”
不知是缺氧,惊恐过度,还是绝望,她先钟离一步,眼前发黑,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幕,终是到来。
“这是什么?”钟离没给她回应,手就垂在两边。
再次醒来时,荧发现自己就赤着躺在一个温热的浴缸之中,旁是钟离在用巾为她手,不紧不慢,每只手指都他都仔细拭。指甲里有在矿场时扣进去的泥土,他也极其细微地清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