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一月,上海滩迎来一个格外阴冷的冬季,北风呜咽如泣。华亭街上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驶过,轮胎gun了几轮,拐进一幢小洋楼里。
这些天没放过晴,淫雨似线,寒风作针,仿佛要将南方的阴shifeng进骨tou里去。车停在楼前,早有司机撑着伞等后座里的人下车。
车门被打开,先钻出来个俊俏瘦削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本是最不着调的年纪,此时却一脸沉闷地接过司机手里的伞,安分地站着等人。
里tou的人出来,shen量高大yingting,孙权正是抽条年纪,有些赶不上已经抽完条的老爹。手握着伞柄往上抬了抬。
孙坚一shen西装大衣,冬日里惯要风度的zuo派,孙权偷瞥了一眼父亲的脸色,真是难看至极,于是不敢吱声。
一路无言地进了家门,孙坚上了楼,径直走向大儿子的卧室,果然人去楼空,床上胡乱散落着衣服领带,看样子是自己收拾了行李,没喊别人帮忙。
刚回家没两天,如今又不知dao跑哪儿去了,孙坚气得有些tou昏。走下楼给自己沏了杯热茶,喝了一杯才抬tou看向小儿子,问:“你大哥说去哪里了没有?”
“大哥只跟我说要走,没说去哪……”孙权打量着老爹的神色,脸又黑了几分,赶忙补救dao,“但他买了去南京的车票,应该是往北走了。”
“现在北方那么乱,他还敢往北走?”孙坚窝火得茶也喝不下。
孙权小声嘀咕一句:“现在哪儿不乱啊。”
孙坚闻言一个眼刀,骂dao:“你就帮着你哥瞒我吧!这么大的人了,什么都听他的!”
“我才不是,”孙权仍不敢像他哥一样在爹面前大声吆喝,“皖系那帮人干那么多损阴德的坏事,如今还腆着脸向我们开口要钱,我们还不能不给,憋屈死了吧!别说是大哥了,这次我都想走。”
“就为这点事,你们俩就走?”孙坚瞥他,“这点小事都忍不下来,我死了以后银行能托付给你们兄弟俩?第二天就宣告破产了。”
“银行半年的liu水,成箱成箱的大洋,爹也觉得是小事,好阔气啊。”
“你用不着在这拿话怼我,比起银行的存亡,这些钱怎么不算小钱?”孙坚想到儿子们尚且年轻,平复了几分怒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不是三岁就会背吗?非要逞一时意气,银行倒了,那些靠我们银行周转资金的小工厂小企业怎么办?解约裁员破产,眼下入了冬,没钱可不止饿肚子,还要冻死在路边。”
孙权没想过这么多,如今哑口无言。孙坚叹了口气,说dao:“爱惜芳心莫轻吐,别逞一时之气。”
孙坚说完,看见小儿子垂下tou,一幅乖巧伶俐的模样,心中颇觉得欣wei,转而又思及与自己对呛后离家出走的大儿子,气得又喝了一杯茶消火,“你大哥去留了趟洋回来,一点长进也没有!洋鬼子惯会讲虚tou巴脑的dao理,耽误人!”
孙权不吭声,孙坚又问:“他钱带够没有?晚上有地方住吗?”
吴夫人一直在楼上听着,听到这没忍住骂一句,真是慈父多败儿。
“放心吧爹,”孙权也去捡了杯茶水喝,“我哥说没准还给我带嫂子回来。”
“公瑾,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走?”
周瑜正收拾公文包,闻言朝说话人一笑,他脸生得本就标致,平日里不常笑,被同事调侃是昆仑覆雪,面如冠玉。如今笑起来更添几分年轻气。
那出声搭话的男讲师想到他如今还不满二十五岁,不禁感叹一声苍天不公。
周瑜不知他心里所想,回他dao:“嗯,之后没课了,早点回去改一改演讲稿。”
“辛苦辛苦,”那同事忽然记起什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玻璃罐,递给周瑜,“差点儿忘了,哝,鲁子敬去上海出公差带回来的梨膏糖,办公室每人一罐,他嘱托我带给你。”
窗外飘来一阵冬风,周瑜被冷气一chui就咳嗽起来,同事dao:“北京冬天里又干又冷,你这病又得加重……”说着转shen去关了窗hu。
“嗓子不舒服就吃几块,听说特别有用,鲁子敬专门给你捎的。”
周瑜捂着嘴咳得脸通红,原本白皙的面pi红run起来,看着反倒像气色不错的样子。他好容易平复,又笑问:“办公室不是人手一瓶么?”
“难为他,”办公室有人调侃dao,“给你捎特产也不忘我们的一份。”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谈笑声叫屋子热闹起来,周瑜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