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求安欣什么?求你别再救我,求你别再渡我。
他们之间没有一方开口先说话,高启强识趣,他早就好了与安欣分扬镳的觉悟,于是先退一步,侧开给安欣让出一条路,可安欣不动,就这么站着,死死盯着他墨镜后的眼睛。
他对安欣情绪实在复杂,感激、愧疚、还有自00年那个大年夜开始,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的奇异情愫,所以当安欣打来电话,说要和他在酒店见面的时候,高启强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自从那承载着两条活生生人命,因此显得
03.
他们的碰里掺杂太多,试探、欺瞒、谎言,和一点点的真心,无非是安欣执着的要救他,要渡他,而他早就走上与安欣所期望的,相悖的路,并且没法再回了。而安欣待他的一片赤诚与真心,被慢慢的消磨干净,他们在街上相遇,车辆川不息。两人在喧嚣闹声里沉默地对视。安欣眼睛好失望,而高启强角游刃有余的笑容也僵。
于是每每下雨时,安欣都会想到他和高启强那个甚至不算拥抱的拥抱。
手铐硌出的印第二天便消失,安欣在他手腕上留下的痕迹却没有,他不想让书婷看见担心,于是刻意把衣袖拉下去,不过别着的袖扣还是硌的高启强有些痛,于是坐在车上时就又解开,将衣袖挽上去一点。
倒也不是没试探,他用着开玩笑的语气问安欣为什么要把他约在酒店,但安欣只是冷冰冰问了一句:“不可以吗?”高启强就哑口无言,挂断电话后他看了一眼日历,很普通的一天,至少在高启强记忆里是这样,唐小虎跟在他旁边,听到了全程,支支吾吾劝他还是别去,说不定是安欣在那里设伏,高启强摇摇,只笑着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但后来高启强很多次都想起安欣的背影,有一回他从审讯室出来,陈书婷和高晓晨来接他,坐在车里时高晓晨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说今天从书里学到了什么词语什么句子,最后却忽然说爸爸,那个安叔叔看起来孤零零的。
04.
高启强先抱妻子,再抱孩子,高晓晨被他举起来转了个圈,一家三口其乐又幸福美满,他和陈书婷之间肯定有过很多拥抱。相拥,再亲吻,无一不盈满爱意,安欣想。而他和高启强之间唯一的拥抱,只有那次他跌落山崖,差点死掉,神智模糊之间他被高启强拼命地抱着从车里拖出来,那时高启强上没有鱼腥味,也没有皂香,安欣只闻到雨,又悲伤的雨水气息。
安欣,求你。
陆寒走过来,言又止,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更想问师父为什么要在审讯室里打断他的话,因为明明是安欣说的。在审讯高启强之前,他要去给高启强手铐,安欣在拐角却把他叫住,表情淡然,声音平静。
高启强没说话,他给高晓晨整了整米白色的衣领子,又低垂下眼睛。拥抱,他想起和安欣之间的唯一也是最后一个拥抱。
对视,再对视,直到安欣的眼睛越来越冷,高启强后的唐小虎几人有些不安,也紧盯安欣,防备他随时有什么举动,而高启强摘下墨镜,出那双好似悲悯垂泪的眼睛,他无声张,一字一顿,好让安欣清楚地看见他的口型。
“好像他很需要一个拥抱。”高晓晨又说。
后来雨季,高启强鼻尖就总隐隐约约萦绕血腥气,可他若是仔细去闻,血腥味就消失不见了。
“你给他把手铐松一点,不要太紧了。”
或许是因为肤很白的缘故,安欣握住他腕间的那一圈胀成了青紫,看起来颇为可怖,安欣他手腕用的力太大,恨意又重,于是扭曲成盘踞在手腕上的青荆棘,一碰就血淋淋的作痛,但可笑的是,这却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碰。
他的背影瘦削,却又落寞孤寂,像是一影子,慢慢进了人群,随后消失不见了。
安欣的手紧紧攥成了拳,良久缓慢又无力地松开,他不再看高启强,直,就这么与高启强肩而过。
雨下得好大,他慌慌张张,雨衣甚至挡不住瓢泼袭来的雨。他用力把唐小龙推到一边,跌跌撞撞地将满血迹的安欣从车里拖出来,安欣靠在他上,紧闭眼睛,他本该闻到雨水的味,可高启强半拖半抱着安欣,却只闻到血气。他手忙脚乱地去安欣额角下的鲜血,刺目的红色却越来越多,他几乎颤抖,又或许是血腥味太刺鼻,把他眼泪都呛出来,热泪混着冷冰冰雨水,一起顺着眼角落。
他就这么站着,看着高启强上车,随后车子开始行驶,很快远去,日暮西沉,天色近黑,逐渐有乌沉沉的云堆积在天空上,京海好像又要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