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青年托着腮思考了一下，袖子落下去出雪白细长的一截手臂。他忽然问：“你是咒术师吗？”

        夏油杰怔了一下：“你有术式？你不是普通人吗？……”

        “……咒灵术。”

        “……你认识我？”夏油杰看向他。

        “……是吗。”

        他说了很多，夏油杰想要扯起嘴角笑一笑，却发现自己实在是笑不出来。被陌生人剖析的感觉如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掉衣服，那种没有安全的感甚至更甚于赤。

        谁知青年却拦下了他：“别着急走呀，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正好无聊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如陪我聊聊天？”

        “咒术师呢，其实很不一样啦，跟普通人很容易区分开的。”青年说，“你给我的感觉尤其不一样，你跟别人都不相同，你有一种孤独感，将自己疏离于人群之外的孤独感，因为自尊和痛苦同时存在，于是在你的内心深一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与生俱来的德感又让你将自己伪装得若无其事。”

        夏油杰对他的形容略感无语，但确实因此而放下了防备，同时看到他还着的发和浴袍，难免有些愧疚，“抱歉，打扰你了，我只是刚好路过，现在就离开。”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毕竟作为屈指可数的特级，关于他的消息在咒术界的公开程度很高，随便找个消息灵通些的都会知。

        “这是我的住，”美丽的青年指了指他刚才坐着的躺椅，“我只是听到动静上来看看，也许是哪里来的小动物躲在我家房上偷偷哭鼻子呢？”

        青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抓住了他的手，交握了上来。

        原先在他内叫嚣着，翻着，如同困兽犹斗的咒力回路，在一瞬间平息了下来，沉默如同一潭死水。

        和心灵都感到了久违的宁静，躯壳似乎开始回温，连那种条件反的反胃恶心都消退了许多。

        青年的手摊开他半握的拳，温热细腻的掌心肤紧贴在一起，几纤细修长的手指如同漂亮的雕刻品，搭在他的脉搏上，呈现出一个暧昧又危险的姿势。

        “可以问问你的术式是什么吗？我听说咒术师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术式。”

        “哦不，别误会，我不认识你，我不是咒术界的人，但我的确见过几个咒术师，在他们，嗯，祓除诅咒的时候。”

        “欸，听名字感觉像宝可梦收藏家一样，蛮有趣的。”青年笑起来，神情忽然变得狡黠，“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我的术式好了。”

        “哦，那你还很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青年感慨。

        美丽的青年拖来了另一张椅子坐在他的斜侧方，这是一个很适合闲聊，又不必非要对视而显得咄咄人的相对位置。

        明明是迥然不同的样貌，但看到他的一瞬间竟然会产生和悟初次见面时的感受。但有所区别的是，悟的非人感就像矗立在远云雾缭绕的雪山之巅，遥不可及，而又清晰明确。但眼前之人的非人感更像是深夜下平静的海面，不知从海面下浮现出的貌美海妖究竟会在何时出狰狞凶猛的面目。

        夏油杰面无表情看向他，问：“……你是谁？”

        夏油杰怔愣地看向青年，“你……”

        青年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语调又很独特，听起来颇有种循循善诱的奇特韵律感，“刚才一看到你，我的目光就被你引了，即使你面无表情——啊哈，就像现在这样，我还是忍不住想了解你，想知你在思考什么，却又不想打破你给自己设定的那层保护。”

        这感觉并不好，他心想，并同时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的警示信号。但他依然没有动，没有离开。

        “可以问你从事的职业吗？”青年发问了。

        “……或许吧。也可能突然某一天死在不知名的地方。”夏油杰想起了很多死于咒灵杀戮的咒术师或普通人，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死去，从入学第一天，夜蛾老师就告诉过他，咒术师很少会有可以善终的，要随时好准备面对死亡。

        夏油杰彻底愣住了。

        不仅仅是刚调服的咒灵玉，从前所有收过的咒灵，那些随着他的血奔不息的阴冷粘稠、横冲直撞的咒力，也都跟着平息了下来，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它们从不曾存在过。

        他没有感受到敌意，应该不是敌人。但他还是随时好了准备放出咒灵。

着的时候，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心漏了两拍，然后开始微微加速动。

        也许是因为今夜太孤独，连星星也没有。鬼使神差地，夏油杰又坐回了那张躺椅上。

        夏油杰恍惚了一下，才慢慢开口：“……是学生，我还在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