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安稳，好几次隐约听见门外有人在大吵大闹，挣扎着惊醒又发现其实是幻觉。

“早就走了。你们昨晚是不是又吵架了，我七点起的时候看见他在阳台干坐着，不知在琢磨什么，不会是熬了一夜吧。”

“走了？”

他像傻子一样站在房门外，良久才终于转离开，端着杯水去了阳台。

第二天楚然八点就醒了。

但深思熟虑后还是想跟对手较量较量，他对失败不以为怵，原因是最重要的人就在边。

洗完澡经过镜子时他脚步一顿，双手撑着台面盯着镜子里这个人。刮净胡子的下巴是青色，眼下淡淡黑眼圈，虽然眉骨仍平整，但年逾三十后眼底经常遍布血丝，神情也更加沉肃压抑。

陆行舟这三个字不是矗立不倒的大楼，他不可能永远顺风顺水，更不可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总有一天他也会在失败中泥足深陷，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这次就是下次。

不止是想求和，更多的是想倾诉。

“起来了？”魏叔拿着铲子，“洗漱准备吃早饭。”

楚然本没有给他留任何机会，用行动让他开。

想到这里陆行舟臆间浊气尽除，直接略去敲门的步骤拧动门把――

他想告诉楚然自己今天真有过那么一刹那犹豫，犹豫是否要退回临江去。权力是把最锋利的刃，能一刀斩下任何人的脖子，强悍如陆行舟也不是没有畏惧。

再站直时肩膀都有些发僵，但腔里自有一不输于陆和泽的豪气。

陆行舟不甘心，反复试了好几次，门锁始终如焊死了一样。

――替你挡子弹的人没了，你才会真正知子弹的杀伤力。

穿好衣服走出房外，家里只有魏叔在厨房忙碌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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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迎接他的是比失败更残酷的事。

没想到今天骤然换了个地方，花洒出的水却差点儿凉得他一激灵。原来一旦习惯了那种属于楚然的温度，就没办法想象失去它的感觉。

“可能在客房睡的。”楚然淡淡。

以前大哥曾说过一句话：哪天大哥不在了，你才知大哥的厉害。时至今日陆行舟才发觉里面暗藏哲理。

这就是由奢入俭难，陆行舟认命地想。

楚然微微颔首，抿走到厨房门口：“他呢？”

一

这些话他今晚非告诉楚然不可，一刻也不能等。

“谁？”锅铲一顿，“喔你说陆行舟啊，走了。”

大哥，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我是对的。

少顷他穿好浴袍迈出浴室，主卧已经没有任何动静。

估计睡了。

面前这样一张颓唐的脸，一个陌生的认知猛然出来――

从前他一向最争强好胜，凡事爱出风，十八岁就开敞篷轿跑满市招摇。现在格已经沉稳多了，但骨髓里那种不服输的劲却从未改变。

“不像。客房我去看过，床单被子一点儿睡过的印子都没有。”

有多少人靠他吃饭。即使他陆行舟能经得起失败，这些人经得起吗？

现在进去势必会吵到楚然，但陆行舟按捺不住想见到他的那种迫切心情。

陆行舟将眼一抬，盯着镜中的自己半晌无言。

门从里面反锁了。

水只喝了一半，另一半统统倒进那盆迟迟不肯茁发的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