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生的那个是张楚岚,不是别人,他一向觉得是他的幸事,像个给他的礼物,熨帖得有点的贴心的,小的时候他抱过他,像个小炉,现在也还是这样。
张楚岚猛地说:“恨他们这么对你!”
王也别他一眼:“我不会,对我客气着呢,少瞎问。”
稍大些席上推杯换盏,他也偶有加入进去,逐渐地其他大人也夸他比夸王也多。张楚岚阅历增长,看得更深,他们家产业近年很有起色,在小地方他爸就也算号人物,名利场上不再总是他捧着别人,别人也会有求于他。所以,那些人晓得谁是真正上了心的,抬高哪个才更有利。而相对于他,王也则是越来越敷衍。对他来说好像这样才比较便宜,好像不用应答这个逢迎那个,他乐得清闲。张楚岚记得他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火锅的热气熏得眉目很模糊。也记得自己放下呈饮料的酒杯,悄悄凑过去,伸进王也兜他的手,“是不是没劲透了?”
街边天烤串店的烟火升腾起来,与记忆中是另一番景象。不知怎地王也与这班据说是仙洪工地的同事不是完全陌生,有几个是认识,能熟络地打招呼。没人安排座次,这里毫无规矩,相熟的就坐到一起,有人想换位置了还是能坐到一起。他在嘈杂和人攒动中紧跟在王也后,听着大嗓门的划酒令,一声攀比一声,和间或善意的询问,“生面孔啊!”决定见机行事。而事情发展证明不用他出声,王也入得毫无问题,他只要在被引见之后跟着笑,答两句应应景就行了。王也在外面找活张楚岚一直有担心,他以前也说过,王也虽看着好似比他强,可实在内里,应付需要厚起脸起心的人,却断比不上他。而三教九多是这样的人,怕他吃亏,也怕王也的好是由里而外的,张楚岚想守护也是藏私,他才舍不得漏给别人。
人下馆子,也没进过平价门市。而兄弟俩凑这种饭局的机会很多,更早张父带上王也,用爸爸自己的话说,王也这孩子够范儿,大大方方的怎么就一点棱角不显,普通地就带了一贵气出来。别小看气势这玩意,生意场上不能让人觉得可以欺负你,凤凰不能从鸡窝里飞出来,他们家都能养出这种小孩,就会被高看一眼上去。就是说被爸爸领出的王也和高档餐厅,和这贵价的酒,和爸爸的老练谈吐、腕表领带,起到的是同一个作用,就是镇场子的。待张楚岚被发觉了天赋,爸爸对他说的又不一样。说,酒桌上你来我往样样都是学问,要他多看多学多想,以后铺子交到他手里都会用得上。他好样的,天生在行,以后一定比爸爸强。爸爸勉励他时自是十分欣,吐了真心话,其实气质呀外在呀,那些都是虚,他们生意的最重的还不就是这个?只有内在的底蕴上去了,才是实实在在有用的。生意人要纵资源,而不是去当资源。生意人逐利,其中成功的总能保住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为他人嫁衣裳。这是站在他角度的溢美的话,越是小的孩子越是对父亲有更深滤镜,盲目崇拜,可是张楚岚却听得不高兴。他就知好赖话了吗?也许不是的。人生价值观什么的对他还太早了。他只单纯地想,愤愤地想,这不就是偏心么?还不是看亲生的就怎么都是最好的。
一时之间,感觉王也沉默了,张楚岚不知如何,扭望去,就见隔着朦胧白雾,王也在看他,也不知看了多久,见他回眸就眼微弯,口角笑,“你怕我被冷落了,会受委屈?也不是。有你,我不委屈。”
张楚岚还是不高兴,王也稀罕他得很,拉他更过来了点,抽出手在他后脖子摸了摸,“你要想呢,咱爹已经得特别够了。供读书吃用,给零花钱,出门旅游,哪样少了我的?又不打不骂的,从不苛待。养大孩子大概还是特费钱,嗯,听人都这么说,还要什么自行车?”
王也稍微把偏过来,张楚岚就把耳朵凑很近,追问说,不无感:“你还会被说啊?”
“你知什么恨?”王也一惊不小,想也没想,立反对。心里却想,偏爱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好的,家庭关系,其实微妙,本人在当中感更深,对孩子而言甚至会波及成长――这是他自己的一点小小经验,毕竟他自己的主要成长期,格形成,就是在那样的家庭中过来。不过一般受的那个,不是会自矜和满意于现状,只有分会在偶尔对姊妹心生愧疚吗?但不平、不安、亏欠、抱歉,哪一个也和张楚岚不一样。想着他又笑了,恨?小不点,他又知什么是恨了。
面对他的询问王也反握住他,“没劲就没劲呗,爸爸高兴,还能怎样?你快过去,再被看见了,我烦得很。”
未几落座,酒酣耳热,这种事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王也给邀着也加入了同桌划拳,划输了就把酒杯转手递给仙洪,仙洪喝两人份的酒,眉都不皱,给递就喝。王也恢复了神,笑容生动鲜活,张楚岚在他另一侧坐着,除了
啊,他就想,哥哥总是那么好,他占了不该占的,却一点也不讨厌他。虽然爸爸妈妈对他也很好,但王也,可是之于王也,总感觉是种非同一般的、别样的好。他就一直记着,那天哥哥看向他的眼神,像比最爱他的双亲还要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