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朝义对这个结果称不上满意，但少侠的诚意，他确实看到了。

        蹄之下，弓矢深入地面，翎羽兀自发颤。尘封多时的记忆破土而出，薛坚似乎猜到了来人是谁，眉深深皱起，“你要拦我？”

        ――那个人的第二箭，定会中心口！

        “他的盔甲应当是特制的，光靠普通的弓箭，还不够取他命。”

        薛坚觉得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没了解过对方，那些温的回忆淹没在过往的尘埃中，一层一层地，铺上了厚厚的阴霾。

        粘的血从指间溢出，薛坚一拳捶在墙上，极度的悲愤与怒火在内心纠缠，将理智都快烧断，他的心脏一抽一抽得疼，战场上倏忽而过的难以置信，很快被背叛的愤怒掩盖，他无声地质问：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你会站在那边？为什么你要对我出箭？

        唐军越撤越远，脱离了弓箭的程，史朝义向旁示意，狼牙军鸣金收兵，此战大捷。

        之后他经历的战役越多，知的越多，心中就越加失望。

        薛坚知少侠武学套路繁杂，当年在苍云时，他就见少侠使过弓和剑，又和他一起练

        箭若星直，薛坚当机立断旋立盾，尖啸的箭划破虚空，霎时钉在他的盾牌上，甚至能看金属相撞的火花溅。

        电光火石之间，薛坚借力偏移，有了盾牌卸力，就能挥刀砍偏箭。久战后的疲惫让他气吁吁，哪怕少侠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以他对薛坚的了解，都能通感到薛坚这一刻的心情。

        就什么呢？他还没想到该说什么承诺，少侠先笑了，回他：那我可等着看呢。

        没有人回答他，寒风凛冽，裹挟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过，被弓箭划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薛坚随手抹去伤口漫出的血珠。

        两人同吃同住，等到少侠辞别苍云时，薛坚说自己会继承爹的遗志，成为天立地的将领，等他为爹报了深仇大恨，到时候就……

        后来他想了很久，李灵犀告诉他那叫年少慕艾。但家仇国恨在前，上阵杀敌是他最大的念想，他相信少侠也和他一样希望看到国泰民安、海清河晏。等到那时候，他就把当年没说出口的话告诉对方。

        薛坚一直记着，他日日苦练，风夜北夫妇心疼他拼命，他知自己不仅是为了成为爹那样的人，也是因为他要向一个人说出那句没能说出口的话。有时他幻想未来和少侠重逢，说不定能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一定会成为人人称羡的搭档，而从未想过――

        过往的情谊如走看花般从面前闪过，他看到自己从少侠手中接过父亲的玄甲，看到少侠拦住砍向自己的长刀，看到飞羽营的同僚笑赞少侠是箭的好手，彼时他与有荣焉，大声说那可是他信赖的人。

        他从箭中抽出箭矢，搭在指的箭镞寒芒四，对准了薛坚的心口：“第二箭……就不会偏了。”

        “砰――！”

        犹豫了下，又添一句：“尽量生擒。”

        乾元二年，史思明兵分四路直取河南，李光弼抽调兵力，死守河阳。

        几人都是薛坚训练出来的士兵，合默契无间，当下一人立盾护卫，一人持弓反击，其余伺机而动。薛坚提起盾刀，少侠见此情形，避开迎面而来的箭矢，弃弓于一旁，出自己的佩剑。

        “还不错。”

        “别再往前了。”薛坚闻声望去，少侠从树后现出形，手中弓弦轻颤，彰显着那一箭的由来。

        “你另外寻路追赶周贽。”李无衣挡住常宿，也不回地说。薛坚眼看周贽远去，明白机不可失，当即：“师兄，这里交给你了。”

        难过往种种，真的都是虚假的吗？

        少侠把弓还回去，史朝义瞧见他垂下的右手有血不停淌下来，指腹血痕深重，显然竭尽全力，“让将军见笑，这份诚意，可还能入眼？”

用来试试手感。”

        他认识的少侠成了一个冷酷陌生的敌人，据说他入了史思明手底下的清燕楼，据说他仗着狼牙名耀武扬威无恶不作，据说他成了史朝义的亲信，深受对方用。

        从未想过那支箭会向自己。

        大军仍在交战，薛坚另带几人轻骑追赶，周贽抄小逃入密林，薛坚急行之中突然勒，拦住旁几人：“危险，停下！”

        此战唐军捷报频传，李无衣、薛坚领军作战，唐军先后败勒齐那、阿阁诺、周通忌，擒徐璜玉。两军阵前，周贽眼见狼牙败势难转，仓惶出逃。而谢采与伪燕合作，分别派常宿在明、少侠在暗拦截唐军，周贽败走，令二人断后。

        薛坚带着伤去找军医包扎，军营众人神色匆匆，都在为将来的反攻作准备。

        薛坚作出手势，后几人迅速变阵，他小声：“掩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