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琨凉飕飕地补了一句：“是啊，坤泽不比乾元、中庸，子贵得很。”吴景在孙策军中辈分最高，又是孙策的亲舅舅，人人都敬让他几分。但徐琨向来不买他的帐，何况现在他维护的人是周瑜：“吴将军家中的坤泽，不也是好好藏起来吗？”

        “我等天亮吧，若有什么风草动，好歹能应付一会儿。”这个坤泽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孙辅不多劝说，嘟哝着下了城墙。

        周瑜和徐琨的队伍最早进入秣陵，等周瑜更换完守城的队伍回到薛礼的大帐，其余几路将领都已汇聚，周瑜扫视了一圈，不见孙策和周泰、孙河、吕范。“伯符他们呢？”周瑜低声问离他最近的孙辅。

        周瑜右半被一强大的力量冲撞，整个人向前扑倒。忽然有人抓住他的手，周瑜下意识地抬踹出去，那人惨叫一声，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声音怯怯地说：“周将军，在这边。”他抓住周瑜的枪杆，带着他往右转了半圈。周瑜点，向前又走了几步，视野渐渐清明，那个搀扶他的小兵早就不见踪影，无数背影中周瑜也分辨不出是哪一个。此时后响起蹄，周瑜回看到徐琨停驻在他后，犹豫了一下，扬鞭直入城门。

        火炬在黑暗中挥动起来，像在对他们打招呼。十几丈外传来他们熟悉的声音：“孙将军回来了，开门！”

        “有人！”旁的士兵突然叫起来。周瑜走到城垛边，遥远的黑夜里跃动着几点星火，慢慢在他们的视线里汇成一支队伍。

        众人好奇地向周瑜看来，他走进来时步态、神情一如以往，看不出半分受伤的迹象。然而此时披散发的周瑜，看上去确有几分憔悴。孙策的舅舅吴景自认是他们的长辈，对周瑜分外关心：“你受伤了？”

        “郎中在蒋钦那里吧？让他给蒋钦看完了，给周将军看看，当心摔坏了骨。”

        周瑜整个掀到空中不辨方向，短暂的一瞬间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试图控制自己的双落地。时间已经太晚，他只觉得后背一震，浑散了架似的窜开一阵剧痛，脑袋在盔里磕得嗡嗡作响。周瑜眼前一片白茫茫，直到耳朵渐渐恢复听觉，充斥着白色的视野里多了几抹杂色飞快地掠过。他挣扎着拄着枪站起来，向着那些影子奔跑的方向颤颤巍巍地走。这里是战场，他不能停留在这里，停留几乎等于死亡――如果不是他们的军队已经打得秣陵守军溃散逃亡，他应当已经被敌人杀死在坠的时候。

        “没有，”周瑜在十几个人的注目中慢悠悠地站起来，“只是摔了一跤。”

        周瑜下令：“弓箭准备！”

        不知孙辅是没听见周瑜刻意强调的“他们”，还是周瑜的强调过于刻意显得盖弥彰，听在孙辅耳朵里便是这个坤泽满心满脑只想到孙策。他没好脸色地回答：“去追薛礼了。”周瑜坐到角落里摘去盔，城门外那一摔撞歪了他的发髻，扯得生疼。他用手抚了抚发，发髻歪在一侧，半散不散，几缕手指宽的发狼狈地落在肩。

        紧接着传来另外几个声音，守城的士兵还在确认，周瑜笑了一笑：“开门，是孙将军！”那是每个清晨和夜晚陪伴着他的声音。

        刚刚易主的秣陵人人枕戈待旦，念在周瑜今天坠，众将建议他休息，但就算为了跟徐琨争一口气，周瑜也要坚持巡夜。何况孙策带人追击薛礼，形势不明，周瑜即便休息也睡不好，一旦传回任何消息，他必须最快行动。周瑜半宿都在城上巡视，与另两名巡夜的将领打了数次照面，孙辅打着哈欠说该换班了，自己要下去睡了，见周瑜不为所动，孙辅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来：“你不去睡觉？”

        周瑜心知肚明他就是想在众将面前迫自己出弱点，心里反而更加平静，云淡风轻指了指自己：“坠是有点疼。”

        徐琨哈哈笑了几声：“周将军可是在地上躺了半天啊。”

地提起长枪：“走！杀下去！”

        和周瑜同时进入的徐琨负责看守俘虏，这时也已经点完人数来汇报，一样先问了孙策去向，笑肉不笑地斜睨周瑜：“周将军今天伤得不轻吧？”

        此时吴景不应，就像是认了怂，但谁也不希望这种没有意义的争吵继续下去，周瑜对吴景笑笑：“我在城里奔波了半日也没觉得哪里不适，想来没有受伤。多谢舅父、表兄关心。”他故意重读了最后两个字，气得徐琨一眼瞪来，周瑜若无其事地保持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