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摇：“不。恒，你永远不会出现在这里。”

        言下之意，都是你的。

        “啊。”丹恒则冲他张嘴，发出了一个哄孩子开口的单音节。

        丹恒坐在石凳上，与丹枫对坐。丹枫月白的衣角曳在地上，盖住了几片红枫。

        把那个名为过去的包袱丢下以后，丹恒终于也变得有点年轻人的样子了。景元支着脸颊想，这几菜，从前的丹枫就喜欢，如今的丹恒……想来也还是喜欢的。

        一晃百年过去，水榭中武碰撞的声音依旧清脆如铃，叮当作响。

        他忍着亲吻眼前青年的望，安静地待他吃完。

        景元嘴角的笑意骤然变得很实。

        “……”

        丹恒吐槽这里就像个龙尊祖传记忆的数据库：“你把每份记忆都编了号，好快速地找到它们？已经编到多少了？”

        “……我是九十七？”丹恒问。

        百年来，丹恒的枪

        丹恒的眼睛亮了亮，转眼间又夹去好几条。他终于展现出了一个青年该有的饭量，畅快地扒了大半碗，才想起旁边好像有个人一直没有动。

        “过去并不重要，”他说，“莫要徒增烦恼。”

        “……”

        丹恒偏着看他：“要我帮你给将军带话么？你想他了。”

        丹恒扫了一眼，依然规规矩矩地谢，然后执箸捉了一条银鱼吃——这些小鱼看起来让他很有食。

        狱中无日月，梦里日子悠长。

        他摆摆手，示意丹恒真的不必；但丹恒又把鱼往前凑了凑，景元只好半推半就地依了。银鱼骨被炸得酥脆，鱼肉却鲜多汁，实在是难得的美味。丹恒投喂他一次后，又转回去吃自己的，浑散发着肉眼可见地开心。

        丹枫沉默了片刻，仍是摇。

        丹枫的记忆长达六万余年，其中只有约莫四百年属于他自己。剩下的都是他在梦中亲历的、历代龙尊的传承，无数个「饮月」铸成了他，而他并不打算再拿这些去铸一个丹恒。

        抽屉里全都是记忆。

        一点儿没变……一点儿都没变。

        “……你不是要听『巡猎』的往事么？坐，我说与你听。”

        “炸银鱼么？的确不错，”丹枫出了怀念的表情，“从前总买来下酒。”

        丹恒一枪格开丹枫的守势，再追一枪直指他空门，枪尖险险过丹枫飘飞的乌发；丹枫侧避过这一击，翻手反握长枪直刺，枪风呼啸，如苍龙吐息。

        “？”丹枫挑眉，“何以见得？”

        青铜长枪再次碰撞！丹恒叫这一下震退了数尺，也不气馁。击云抡出一圈枪花，不依不饶地再度攻来，缠得丹枫只是提枪格挡、几乎无暇进攻。

        他抬眼，望向窗外的天空。梦中的天空永远蓝得透明，红枫摇曳，水潺潺。丹枫凝视那天空，好像透过它看见了更遥远的宇宙。

        见丹恒看过来，景元又笑：“我吃过了，所以只带了一副碗筷来。”

        丹恒闻言，却停了动作。他思虑片刻，又夹起一条银鱼，递到了景元嘴边。

        在枪术之外，丹枫也会教他些旁的——不是房中术——卜算、棋艺、医药、持明调，几乎丹恒想学什么他都会教；而丹恒也终于搞清楚了卧房里的架子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抽屉里面是什么。

        丹恒说不出——或许是直觉、或许是丹枫眉眼间那微不足的怅然，他不确定。于是他干脆过不说，只又问了丹枫一遍要不要。

        “不多。我按照龙尊的代数整理它们，”丹枫指给他看，“这边是一至五十七，那边是五十八至九十六。”

        ……事实上，也的确比牢饭好吃太多倍。

        他抬起眼睛打量景元。将军盘坐在他两尺开外的地方，撑着脸颊看他吃，自己却似乎没有动筷的打算。

        当！

        “将军来瞧我，带了些小鱼来。好吃。”

        “……”

        景元金色的眸子眨了眨：“？”

炒海菜，我等了许久才买着，”景元笑地把碗筷给他，“来，尝尝看。”

        他把大分记忆都打包封在了抽屉里，自己只留下了短暂的小几百年。但这不能使他完全忘掉那些记忆，只会让六万余年的过往在他脑中褪色，变成模糊不清的印象，若丹恒问到什么他记不清楚的东西，他就要再去寻对应的抽屉、把打包好的记忆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