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此为代价,换新生的幼龙得以解缚脱困、翔游碧空,星海广阔,他哪里都去得――他浪、开拓,行过的旅程早已不止九万里。
一切事毕之后,丹恒独自去了西衍先生说书的茶摊,听说书人讲饮月君。茶点要了一叠月饼,在码得整齐的圆形糕饼端上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毕竟,他的那一份,早在听书时便被他掰开来,用以满足他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月亮的好奇心了。
丹恒无声地怔了怔。
丹恒自己拿了一块饼,向智库走去。盘子里还余下两块等三月和穹回来尝――他算过了,这一份月饼,刚刚好够分。
“……这异星来的铁囚犯能够用意念控制金属,这两名云骑军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再次向青年发问――”
原来丹枫也是没有见过月饼的。
不过,月亮形状的糕饼么……丹枫沉片刻,在丹恒小声的惊呼里,又端出一盘点心。饼烤得金黄、还兀自冒着热气,形如一牙弦月,弯在白瓷盘子中。
他听说书人讲丹枫如何拿一杯茶水大挫敌手,叫下边的听众拍着掌痛快地叫好;他垂着眼睛,打量了面前那叠致的糕饼片刻,便包起糕点离开、没有听完这一折。
“……没什么,本想了解仙舟民生,但今天讲的是『饮月君』那一折,便提前回来了――我知那些故事,就不必再听了。”
丹恒回了智库,关上门。他将今日所见的风俗民情整理成文,录入列车的数据库。
于是丹恒便放下咬了一口的糕点,想了想,小心地把盘中月牙切成两半。
他是持明登上仙舟后,执政最短的一位龙尊。只两百余年,便因叛乱被执行蜕鳞。
“……”
“他说罗浮比之其余仙舟,民生安乐、自由自在。不似『朱明』那般四都是工造的炉子,也不似『方壶』那般冷冰冰的;『罗浮』便是天上仙,叫他玩得舒坦极了。”
他连月饼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却还是就着那一小段描述,给自己的后世变了个月牙。丹恒捻起一块饼,掰开,里面只是红豆沙,也并无一颗黄。
“他还收载了罗浮上有名的特色小吃,绿豆糕、鸣藕糕、貘貘卷、腐包子――还有一种制成月亮形状的糕饼,里裹上一颗完整的黄,谓之月饼……”
“『这里就是牢狱最深?』”
如今,他已行过不知多少个九万里,也已知了不知多少有关「饮月君」的故事。
好么,原是美食志。丹枫好笑地想着,小孩没见过这些民间小吃,约莫是馋得紧,多看了几眼,此刻简直是如数家珍。
“真好看,”丹恒,“难怪那游记作者稀罕得不行。”
在狱卒口中,他是万死难辞的罪人;在持明族的卷宗里,他是不可理喻的昏君;有关「云上五骁」的记载中,他是枪医双绝的有力后援;在说书人口中,他是百谈不倦的佳话的其中一段。
“去听书,顺手买的。”丹恒答。
“唔,也并无错。”
“听书?要是听见什么有趣的故事,丹恒乘客可要跟大家分享帕!”
他几乎立即就能够想象丹枫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和样子,仿佛他们并没有分开多久。
“……而这位饮茶人,不慌不忙地又倒了一杯茶,并将茶杯举起,像是在邀请铁囚犯一般,他的声音清冷,却令人生畏――”
“哦?他眼中的罗浮是什么样子?”
月牙中心果然裹着一整颗黄,夹在红豆沙里。他对半切开来看,黄橙明、豆沙深黑,就如一轮满月挂在夜空。
……他也知了《逍遥游》那九万里实为虚指,可以指代无穷的距离;知了第九十六任罗浮龙尊几乎终生囿于罗浮,守望建木,只在五骁征战的那几年出去过。
丹枫便摇:“梦境所化,岂能有什么味……给你看个样子罢了。”
他带着饼回了列车,将新鲜的月饼分给车上的同伴。姬子笑着谢,说就咖啡正好;瓦尔特先生看起来略有意外,他问:“你什么时候爱吃起这种甜食了?”
那应该是仙舟人为过节特制的点心,持明族中并不制作。
好在其中几样他曾见过。他按着记忆中的样子,变出了几碟点心摆在桌上,让丹恒见了见绿豆糕与貘貘卷;只可惜那最被他心心念念的“月饼”,丹枫却是没有印象的。
方才带回的月饼被他摆在手边,他并无吃它的意思。
“『看来你对控制金属颇为自信,我只用一杯茶水如何?』”
丹恒摇了摇,在心:并不是。
是一位化外民写的,游仙舟『罗浮』。”
丹恒拿著夹了一个貘貘卷,又尝一口绿豆糕,眉一撇:“唔……味都一样……”
两样点心俱是清浅到叫人几乎察觉不出的甜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