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过一阵，停住，面对面瞧着，李忘生笑得脸颊通红，眼眶亮，谢云没有笑容，沉着看他，望无声无形地从各个孔窍满溢，出的气息被火烧似的肺腑蒸热，二人之间绷起一炙红断的弦。李忘生别过，一言不发要站起，给谢云猛得按住，很凶地问:“让你走了?”这时候不能再逃，狼刺杀兔一般，逃跑会更激出狩猎本能，只能尽量不理会，前倾子离远些，去够那本被推开的书，要静静心重读一段。这姿态不像服像对峙，谢云恼怒，他究竟明不明白实力悬殊的对峙等同于引颈就戮?他的善心耐心，在外耗尽无多，轮到对李忘生，常常决绝得残忍，一点慈悲都不肯，狠心把他按上苦读的书页，脸被手掌压得变形，不，撩开后摆扒了子就要干进去，忘生两手反撑桌沿，艰难哀求至少关窗回床，谢云笑:“少来，在哪不是一样?”清楚他重视书，也清楚他不昼夜，就是烦这回事儿，但哪一次不是半推半就妥协，可见是假正经。

        李忘生痛得咬断牙齿，每回都痛，闻言也只是睁眼望向他，虚弱回应:“真的?”额疼出的冷汗沾了油墨，略微抬一抬脸，紧扣书页的那一侧印上几字乌黑的小楷。

        怎么不像……怎么不像?

        李忘生怕得不得了，急忙将书推开，还想放好，谢云已经叼住一小块肉撕磨，左咬又咬，躲都躲不掉，哪里能放书，只能笑着讨饶:“哈、师兄放我……是、是忘生出言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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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和我回去向师父请罪！”李忘生喊得太急，吞了几口风雪，话音沙哑，他的声音和影在夜色下如此陌生，举剑攻来，像一个素未谋面的敌人。

        忘生不领会他为何突然念书，被圣哲撞破事一样张惶，后坏心眼用力一，他一时没忍住哭出声，浑颤栗地搅缠，谢云仿佛被搔着，畅快到恍惚，不忘嗤弄他:“无知无，是你吗？怎么不像?”

        余下都忘光不想想起，只有这四字熔铸在脑海，是一句反谶，直到靠在殿门外听到师徒俩谈话的那一刻，他才怀疑自己料事的潜质不比剑术差，什么无知无，明明是机关算尽，唯权是图。他们商议要把他推出去，彼时他杀了数不清的神策军，犹如惊弓之鸟，不可置信连家也回不了，一下子成了浪的孤魂，没有师弟，只有暗中背叛的小人，不自量力地拦他。

        先干进去，痛要忍一忍，木已成舟，李忘生了力，他不用捂住他的脸，手指一从他脸上撤开，贴近他耳边说:“师弟，你知我为什么喜欢白天?窗棱筛进来的雪光漏到你脸上，比烛火照得漂亮。”

李忘生眨眨眼，他手指担忧:“师兄，你怎么了？”

        谢云凑上去眯眼读:“无……知、无。”

        “我说没有，难没有事我不回来?”他又紧抱住他，用疯劲掩饰失神，作势要在他颈侧下口，“没良心，看我咬不咬你。”

        谢云简直愤怒到失落:“连你也要对我刀剑相向?！”问出这句话，宣判他从此无国无家，尽全力打，赢他太容易，这次剑没有迟，不早不晚，直李忘生颈项，忘生抛下宝剑，束手就擒，立求速死般淌出牛的眼泪，只说:“和我回去。”像噩梦重现，他又想起那枉死的牲畜，尖锉戳穿了颈脉，血干，瞪住他的眼神，今日才看清那是怨愤。恨还没有发酵，耻痛已如细刃割过的伤口霎时间全数罅开，只消剑偏一寸，就叫这小人送死，他绝望地质问自己，何以握剑的手竟丝毫不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