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微微啟,無數的水泡泡從她嘴裏吐出,那些泡泡從透明漸漸變得渾濁,可就算是隔著泥土色的水泡泡,她也能看到,侍女在無聲地說話——
“青,你怎麼老是發呆?”臨秀不滿地踢了她一腳。
“因為……我把你當真正小姑子照顧了啊……”
“……只是在想,四小姐您這一出可真妙!堪比書上說的女中諸……諸什麼的……”青側著頭借光,將繡錯的線一揪出來,低聲說。
“不不……不是我丟在那裏的,是……是被人偷的,宴,你、你別怪我,就算我不讓你去找,還會有別人讓你去,而且……以前你都會躲的,為什麼就這次我一說,你就傻傻地去了?”
“這就是我的報應。”三小姐滿頭大汗地從夢中醒來,一個人蜷在床上,緊緊握著手中的簪子,喃喃,“是我的報應。”
***
來人微笑著向她伸出了手——手上,是一串極為眼熟的白玉環禁步。
臨秀半倚在床前,手指間纏繞著朱紅的絲線。
茶水灑落在床上,甚至弄了她一手,三小姐絲毫不顧及這些,只呆呆地看著這個面容熟悉的侍女,看著她姣好的面容和窈窕的段,看著她在燭火下卻沒有影子的體,瞳孔一點點放大——
在燭火的映襯下,那漂亮的紅色,幾乎和三小姐之前失蹤的珊瑚簪顏色一樣。
“你看你,又魔怔了。當初咱們查過的,她守宮砂還在,怎麼可能懷孕?行了,開弓還沒有回頭箭,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兒女是你的指望,阿桐,”關老太太慈祥而溫柔地望著她,面上的悲憫神情讓她活像一尊深愛世人的菩薩雕像,“咱們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好,哪怕現在不理解,會和咱們鬧,可將來……你的苦心,他們遲早會懂的。”
“宴,是你嗎?你是來尋我報仇的嗎?”
貼侍女被驚醒,急忙送上一盞溫水,三小姐卻揮手將之打翻。
仿佛完全沒有聽到關老太太勸解的話,大太太幽幽地問,“母親……你有沒有後悔過?”
“啊,您說誰?”青正在出神,完全沒留意到帕子上的牡丹繡歪了,聞言一驚,隨即立刻反應過來,擠出一個笑臉,“三小姐肯定後悔死了,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夫婿。”
“小姐,您丟失的禁步,宴給您拿回來了。”
三小姐渾顫抖,明明堵住了耳朵,閉上了眼睛,可熟悉的話語還是從手指縫中幽幽飄過來,那字眼,似乎是貼著她的額頭吐出的。
已然三更很久,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忽然有女子短促的尖叫響起,然後,又被什麼給驟然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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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笨死你算了。”臨秀翻了個白眼,轉瞬卻又興致,“你是沒看到,三姐姐發現那對狗男女時臉上的表情,跟打翻了醬瓶似的,好玩極了!哎青,你說,三姐姐會不會覺得,那是她的報應啊?”
“……她有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