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能从清醒状态的迪卢克嘴里听到的话，凯亚轻轻地扬了下眉，对似乎因为醉酒变得幼稚的义兄来了兴趣。

        在莱艮芬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着装风格下，迪卢克白得像一团雪。漉漉的微卷红发乖巧地贴着肤，上海水挥发后留下细小的盐粒像加了一层炫目的滤镜。这让凯亚忍不住联想起曾在璃月见到过的白瓷娃娃。

        听见迪卢克的回答，凯亚那一瞬差点绷不住表情，难得会到一种仿佛被自己出去的子弹撞到墙反弹回来击中的感觉。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沉默了下来，凯亚面对着一个醉汉甚至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腔中酝酿的话语被迪卢克这一吐弄得烟消云散，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站在了床边。

        那时候的凯亚还不习惯这繁琐的贵族服饰，折腾了半天也没将衣服脱下。迪卢克才脱完，见状凑了过来帮他。

        “穿着脏衣服睡觉可不是好习惯呢迪卢克老爷……”凯亚一边振振有词地念叨着，一边伸手解着对上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正装的纽扣。说起来，上一次两人这么“坦诚相见”还要追溯到很久以前的小时候了，那天他们在海边捞贝壳，一个巨浪拍打过来瞬间成两只落汤鸡。为了避免感冒，克利普斯老爷让女仆带着两个孩子去换衣服。

        那天两人捞的贝壳被海水冲得七七八八，迪卢克最后将他的那一份都送给了凯亚（以兄长就是该照顾弟弟的名义）。事实上，那些贝壳现在都还被凯亚小心收藏着。

就睡，他站在床边，像是忽然注意到凯亚似的垮着一张小猫批脸盯着他，把后者盯得心里发。要不是凯亚无比确信迪卢克醉得厉害，他早就在这直率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他替迪卢克换好睡衣，大脑乱作一团。他想自己大概需要一些酒。

        面对醉酒却看起来“醒着”的迪卢克，凯亚忍不住指了指自己，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顾不上失礼扯开迪卢克衬衣――虽然已经愈合，但他可以确定那是一近乎致命的伤，而除此之外他的上还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其他伤痕。这一瞬间凯亚意识到，他的兄长此次的出行岂止是危险，是近乎九死一生。

        “这是……”很快，凯亚瞳孔就是一缩。他在迪卢克的口隐约看见一狰狞的伤痕――他可以确信，这在迪卢克离开蒙德之前绝对不存在。

        迪卢克面难色地在他面前，吐了。

        迪卢克从鼻腔挤出一句哼声，用赌气一般的语气说：“讨厌的家伙。”

        直到迪卢克发出因为醉酒而难受的梦呓，凯亚才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指尖在不住地颤抖。他看着迪卢克的睡颜，想起克利普斯老爷死去的那个午后，那个给了凯亚一个家的男人就像睡着一样永远离开了他们。而直到今天，他才知自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差点失去唯一的亲人。

        “为什么讨厌呢？”凯亚的语气就像在逗一个小孩似的，迪卢克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然后目光迟缓地移到口，出嫌弃的表情：“莱艮芬德不这么穿衣服。”

        凯亚将卷起来的地毯递给爱德琳，告诉对方不用麻烦，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就好。爱德琳接过地毯，嘱咐凯亚将换下脏衣服放在门口就行，晚些会有女仆来取走。见到凯亚点了点，爱德琳行了个礼便再度离去。

        “幸好酒庄里还有凯亚少爷您上次带来的换洗衣服。”爱德琳在门口将两套干净的衣物递给凯亚，凯亚哭笑不得地接过。两人方才站的地方是迪卢克房间内的地毯，光是看面料就极其昂贵――不过以莱艮芬德现在的财富，这样的地毯再吐十条也不成问题。

        这一句话仿佛轻轻地落在了地上，凯亚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让他忍不住又看向迪卢克，而这一眼让他怔在了原地。

        凯亚关上房门，拿着衣服折返卧室中央。迪卢克吐完终于昏睡了过去，此刻在床上呼平稳。凯亚给自己换完干净的衣物，走向迪卢克。

        “迪卢克，我……”凯亚深了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

        现在的凯亚对这些繁琐的贵族服饰早已熟悉，轻车熟路地将迪卢克弄脏的上衣脱去。这还是凯亚第一次面对乖巧的、任自己摆布的义兄，动作都下意识地小心翼翼起来。

        tbc

        沉默并没有在房间内淌多久，凯亚躲开迪卢克的视线，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可我又不是莱艮芬德。”

si  m  i  s  h  u  wu.  c  o  m

        迪卢克的表情像是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话，又像是在难过。凯亚总以为过去这么多年，自己已经将那一日掩埋在记忆深近乎遗忘，但这一瞬间他仿佛又闻到那个夜晚雨水拍打在草地上混着泥土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