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的好奇夹着忐忑,到略微惊奇,到又开始冒酸泡,到渐渐生出令人落泪的安宁。
在大城市迫于生计,并不是只有中年失业会被挤来干苦工作,今晚自动凑一桌的就有六七个都是年轻人。菜再也添无可添,可是兴致正被调动得高昂,一合计阵营划作两派,年轻人大多要继续转换战场。曲彤提议去蹦迪,现成她姐们的场子,包在她上,给大家算半价。她自己提议的她是肯定要去,仙洪就也必去,张楚岚咬王也耳朵:“我是什么都行的,客随主便。”王也侧耳刚想对他说什么,那边曲彤筷子就点过来了:“那边那个王也,我专门请你弟的,不去就是嫌弃啊!”王也无奈:“姐姐你有什么事冲我,行行行去,去,给您赔不是了!”于是他俩也被算上。
地方不远,当了半个东,先去打个阵,跟出来的仨不幸沦为小弟。到了百货商场楼下,仙洪说可以买点食材,反正时间充裕。王也一想也是,这两天他要推掉别的事,看张楚岚喜欢什么,要想出去逛就在外面吃,要不想出门,也能凭心情在家料理伙食,大兄弟会过日子。
听他俩说好,曲彤就往花坛边一坐,把两个一岔,喊好累不走了。按她的理,刷锅洗碗买菜扛东西,当仁不让,应该青壮多多承担,她们这种妇孺就算了。张楚岚本这说的什么呀,本以为跟他没什么关系,等再要依旧跟上去,才获知自己被归成了“孺”。王也投他以同情的一瞥,却没来解救他。路上,仙洪问:“你把他丢在那里行吗?”虽还没几个小时相不久,可他已经看出王也对他这个弟弟关爱得不行,手那么自然就牵着,走哪都挨着,怎么能那么自然呢?仙洪似懂非懂说是“关爱”,别的不明白,只看出了跟和他姐,完全不同。
同伴从旁边边走边低看着自己,起初,王也浑然不觉,还说:“你说他跟曲彤吗?没事的,让他自己去交也好。”他相信张楚岚自己会理妥当。
可之后,仙洪没得到答案,哦了一声,觉得确实没得到答案,问得更加直白:“不对,你跟你弟到底什么关系啊?”
王也背一直,脱口而出:“什么‘什么’?”
“感觉很好。”仙洪回答了他,不过注意力已经从这个问题上移开。他跟着王也停下脚步,干脆直接转过,正面看他,由于大堂吊的灯光太过雪亮、让他分辨不出王也的脸色是不是当真刷白而皱眉,可是似乎的确不妥当,就上了手径直在他肩胛骨中间,记忆中那伤的上方,往下按了按,压着他把背勾下去说,“放松点。你是不是当真不太舒服,下午就看你不对劲了。要不回去吧,我姐那边我去解释,说是伤病犯了,因为这个她就什么都不会再计较。”
过了大致一分钟的时间,王也才调整呼,长出口气,甩了甩,“不是,”他说,“因为灯。”
“灯?”仙洪看了没有异样啊。
“因为灯光太亮了,突然走进来,晃花了眼。”他又用力眨了眨眼,又把眼角了,对上仙洪一脸不信任,忍不住苦笑,“真的啊,可能你对强光接受度比较高,才会没反应吧,各人不一样。”确实没说谎,仙洪真没觉得灯太亮吗?他走进来时,刚好听到那个问题时,确实感到了目眩。张楚岚,张楚岚还小,虽然常理来说已经到了可以堂堂正正地恋爱、上床,就算搞出孩子来也不会惹至非议的年纪,可他就是觉得他还小。这样的事情一旦曝光,别人只会觉得是他的问题。而最关键的也还不是别人怎么想、同学老师朋友同事怎么想、双亲怎么想,而是王也自己,也觉得不应该。诚然他的弟弟极度有分寸,有控制力,自打有了悖德之心就克制了,到可以之前,从未有过逾越之举。可是,难刚刚可以之后,就飞速升温,上了床,就十分说得过去吗?骗自己罢了。连自己也说不过去。王也知他就是有问题。
可他未曾想到自己原来这么怕,对朋友羞于启齿,即便只是那样一个懵懵懂懂毫无重量的问题,即便那个人是仙洪。
今天都如此,以后怎么办呢?
带着这种忧虑,王也说着叹了口气,也像给自己找理由,“可能,最近是有点累吧。前两天暴雨,我下午载着楚岚绕了学校半圈回来时,地上水都还没干。北边很少有这么。你说得对,我是病犯了,你好,就不会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