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朝不知怎么又想到了昨日收徒之时，洛水也是这般模样，仿佛十分害怕他似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认识还是让他多少有些堵心。

        ——这衣服颜色不好。

        “……昨夜休息得可好？”声音还算温和。

        “回……回禀长老，昨日多亏了大师兄帮忙安顿，休息得还算不错，有劳长老……”

        不是那种邪气盎然的妖异——闻朝想起了自己给洛水写信时，差不多踏遍了整个天玄给她寻花看草。有那么一个晚上，月色隐没，他沿着深黑的溪水一路上溯，直到溪将尽，隐没于山石之中，也没有见到什么值得一写之事。

        毕竟没有师父会期望自己的徒弟每次见面时都一副惊骇死的模样。

        闻朝见了心中暗暗点。伍子昭办事向来妥帖，两人关系亦师亦友，后者同季诺一般，是他在天玄为数不多的朋友。两人目光对上，伍子昭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朝边上退了一步，显出了后少女的模样：

        大约是她的脸色太过难看，闻朝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他发呆的时间其实算不得多久，但显然是吓到了她。

控制住了步子，非常细心地照顾到了后人行进的速度，没有将她直接甩脱。

        闻朝没说话。

        闻朝不轻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面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但洛水锐地感觉到他情绪似乎又不好了。于是洛水又不敢说话了，只是有些忐忑地望他。而旁的弟子大约也是觉出他此刻心情不算太好，更是低下去不敢说话。

        “啊……”洛水咬了咬，挤了点笑来，“实在对不住，我以为这拜师之礼未成，直接叫‘师父’，就怕于礼、于礼……不合。”

        只见来人一袭玄黑，明明是祭剑峰上再寻常不过的弟子服饰，却不知是否因为这衣袍深黑的缘故，衬得她一张面庞素白似雪，在殿中明珠映照之下，肤色晶莹细致，竟有了如月般皎皎生辉之感。

        闻朝也不知如何宽她，毕竟写信和开口是完全不同的情形，思来想去，还是端起了茶水啜了一口，掩去面上的表情：

        她当即白了脸。

        就在他打算回去的时候，不妨云破月出，一缕月光恰巧落在他面前的山石之上，映出了一株自漆黑石中生出的兰花——莹的花，素白的雪冠，像是水中将放未放的花苞，又像是于暗夜中悄然绽放的月光。

        （“他他他他他他他不会是想想想起来了吧！”）洛水被骇得脑子都有些打结了。然而她脑子里的这个鬼显然是等着看她笑话的，一丝动静也没有。

        此话一出，果然洛水的面色好了许多，虽然还是不安，但到底有了一点笑。

        明明不染一丝邪气，却因为墨、白二色的对比，妖异得惊人，全然不似此界应有之物——就像是此刻的洛水一般……

        洛水跟着伍子昭进了殿中就感觉空气寒凉，下意识地就放轻了呼，先前乱七八糟的念全没了，只下意识地仿着伍子昭的动作朝他行了一礼，等候上面那人发话。然而许久也没回应，不由悄悄抬起了眼来——不想着一下就对上了他望她的目光，黑沉沉的，倒不似那晚锋利，但其中的意味显然不那么愉快，直看得洛水心一，顿时就有些慌张。

        伍子昭看看洛水，又看看闻朝，笑了。他朝闻朝拱手行了个礼，便笑眯眯：“小师妹这话可就说得生分啦。你都已经改口叫我大师兄了，见了师父如何还能再叫‘长老’。”

        闻朝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他知洛水貌美，却未曾想过，她穿黑时的容色已不是寻常“貌美”两字可以形容，简直可以说是“妖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