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定钧门的弟子答应过她，此事对外只作她被妖怪戕害理，必不会连累小茶还有王琅的弟弟。

        如此绝情，应当是不成朋友了，大约还会怨她——可不成就不成罢，仙凡有别，缘分难全，倒是免了一场别离之苦。

        ……

        沉间，她原本如玉削琢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下去，灰黄的斑痕逐渐覆满。

        她目光落在早已气绝了的情人上，神情安稳又柔和。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记起，自己好像拗不过奉茶，于年节前来到她家小住几日，“恰巧”碰见也来明月楼采购的凤鸣儿，几人临时搭了个伴，白日黑夜都各忙各的，并不怎么说话。

        所以最后那一箭她确实多用了些力。

        说起来，奉茶似有一个阿姐，只是不太好。她来了好几日，都未曾见着人……等等，她想起来了！昨日奉茶突然寻她们帮忙，好像说她阿姐被妖怪掳走了！

        若是放弃，她的妹妹前途可存，她的朋友命亦在，还有他的弟弟其实从未真正参与过他的那些事，带着他们这些年积攒的一点财物，也能求个全而退——如此结局，其实反倒更让人放心。

        想到这里，洛水清醒不少，挣扎着就要下床。可刚一动，才发觉四肢当真一点力气也无，绵绵地就往地上栽去。

        凤鸣儿得不到回答，又问了一遍。旁的与那妖怪相关的，瑶千山应当都已经问过了，她无意再问。

        他知她心意，怕她为难，便先行出手袭击洛水，她了选择。只要他先出手作出伤人姿态，她再以箭矢后发而至回护友人，既可与他撇清关系，也可让他偿了曾经的罪业。

        阿兰说罢终于抬眼，望向瑶千山，后者沉默地点了点。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多，亦不算太久，却自有一番心有灵犀。正如她其实一眼瞧出了他到底是哪个，他亦一眼就认出了她，从她的行动中知晓了她的犹豫：

        她其实还想确认后是否还有尚未妥贴理之事，可心已然松懈。

        他们都是将死之人，说是想要改命，却终非修仙之人，实在难得完满结局。王琅这般模样便是前车之鉴，如今轮到她来选择，两厢对比，这抉择说难，却也不是太难罢。

        面对她的追问，阿兰说：“大约是我当真不喜欢你们这些修仙之人吧。人有我无，命数参差，不喜岂非再正常不过？”

        凤鸣儿皱眉。

而王琅是了解她的。

        本就是她自己的事，纵使其中关窍复杂，于旁人而言只是无关紧要，何必说透？就算是对她那新朋友，伤害已成，错了便是错了，无谓苦衷。

        她只是不甘，替洛水不甘。她看得出洛水是真的喜欢阿兰。

        譬如她其实不是那么想撇清关系；譬如这一修为本不是白得，每一箭皆凝聚了她那点凡人的血；又譬如，纵使回护了新交的朋友，她心下也还是有些怨恨的。

        阿兰说完又笑：“这话你们可别让小茶听到，她为了与我多呆几年，花费的力太多，已经耽误了不少——这是你们答应过我的。”

        可阿兰除了最初那片刻的怔愣，目光始终落在怀中人上，再不曾抬多看他们一眼。

        若是自保，便是两人今后满罪孽，相互扶持着活下去，友朋不在，累极家人，如何能算是圆满？

        她下意识闭眼，却没迎来预想中的疼痛，左右胳

        倦意上涌，她终是沉沉睡去，未再醒来。

        洛水醒来的时候，感觉像是苦修了三天三夜未曾合眼，浑乏得厉害，脑子亦是昏沉。睁眼，她只觉屋中布置似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儿。

        许诺得到确认，阿兰安心不少。

        可是王琅到底还是有几件事没想清楚：

        气早已尽数化作箭矢，强撑至今，不过因了心间一口余热。

        如何能不怨呢？毕竟最后要舍弃的，是她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啊。

        不过片刻，阿兰便想了这许多。可想归想，她并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