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動聲色，問：“為什麼呢？”

        韓一定定凝注他的枕邊人，那溫柔可意人兒映入他眼簾，貼他五臟肺腑一片熱。

        原婉然被夸，笑生雙靨，粉腮微暈，心中記著更大的事，問了他族中來歷和習俗，好一起料理準備祭祖。

        “相公，你在軍中可比商號通譯開心？”

        原婉然稍重地了口氣，而後：“那麼，如果帶兵比其他行當讓你開心，你繼續待在軍中吧。”

        原婉然擠出笑容，“你見識多，又是有主意的人，升了總旗並未動念辭活，可知在軍中，安危該當無礙。既然如此，我不願只顧自己心安，要你放棄軍職。”

        “婉婉，”趙野捧住原婉然面頰，低頭與她額頂相抵，片刻：“大哥升職，讓你在外走動有面子，讓他手下家眷讓著捧著你。他給你的風光，我也想給。”

        韓一將她摟了過來，一會兒在她耳畔低語，“阿婉，我家仇已報，按族中風俗，今年有資格祭拜先人了。我要告訴他們，自己娶了多體貼的妻子。”

        韓一沉思她話語，不久：“大家同樣來自西域，人不親土親。翠水村鄉里人情淳厚，我畢竟不是土生土長，和他們多少隔了層。”

        誰知此去，竟出了事。

        原婉然猜度，韓一口中“實在不能想”的事，定然指家中那場大變故。

        “唔。”

        原婉然：“前時你在翠水村教授武藝，大家感激，也似那些小旗這般圍著你，拿你當主心骨。你和他們一樣有說有笑，我總隱約覺得你們兩邊有些隔閡。彼時我尋思你相貌不凡，混在一般人自然顯得異類，如今看來，並不是那回事。你和手下在一塊兒說著胡語，比跟村民相處自在許多。”

        韓一墨眸輝，目光溫，反握妻子的纖纖小手——他的小阿婉願意懂他，也懂得了他。

        他：“對，從前我只當自己通西堿諸國語，又熟悉商號經營，通譯比武師或農夫更合意。戰後重回西域……”他頓了頓，“彷彿心底某處被喚醒了，原來我很想念那頭的風土人情，只是有些事從前實在不能想，便不肯深思。”

        那晚原婉然與韓一同寢，向他提及他和手下相處，跟其他人不同。

        原婉然早前料中這答案，一顆心依然輕輕墜了墜。

        “說的可還行？這陣子，我和趙野悄悄拜師，一齊學胡語，包括祭辭。以後你在家裡，也有人和你說家鄉話。”

        她柔聲：“相公，我盼你開心，我們無法舉家遷往西域，那麼就剩這個法子了。”

        “阿婉？”

        原婉然握住韓一擱在側床面的手，想像韓一在異鄉，挨受過多少寂寞。

        原婉然烏溜溜的杏眸鎖在他俊朗臉上，“只是，相公，你務必好生留心，保護自己，平安回家。”

        她又：“相公，我們家裡有田，你武藝高強，本可以作農夫或武師，卻在諸行百業選中商號通譯這門行當。”她枕在枕上，問向韓一：“你這麼，其中是不是有想家——西域那頭的家——的緣故，所以想親近相干的人事物？”

        原婉然：“我不求風光，只求你們兄弟倆平平安安，無災無病。你擺脫了伍乞兒那案子，再沒把柄教人著；你大哥收服了手下，大家相處洽，我心滿意足了。”

        “還有軍營練，武官對打很少動用真刀真槍。”

        “不錯。”

        原婉然將他的手抵在自己腮畔，既是感激他體諒自己而辭官，也想確實感受他略大的骨節和糙膚，在接下來說出某個決定以前，給自己謀求一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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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準字數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我估計的極短更是兩三百字，結果……

        面對韓一詫異目光，原婉然笑得有些羞赧。

        “商號通譯要陪同東家應酬磋商談判，人事複雜；我那些手下雖有心眼，情倒算質樸。”他將原婉然的手輕輕握緊了些，“阿婉，你放心，我會遵守承諾，辭去軍職。”

        她：“相公，你從前說過，日後便再有戰事，也不會大舉興兵。”

        韓一問：“哪裡不同？”

        韓一默然，不久答：“是。”

        趙野將他的小妻子摟緊在懷，抱著那溫軟嬌軀，他每個孔都在笑。

        在此之前，原婉然在烤肉宴上，由其他小旗娘子那兒聽來，她們丈夫的頂頭上司——彭百戶，其娘子熱衷找丈夫手下妻子小聚。當她收到彭百戶娘子邀請，思量韓一在軍中供職，自己不好不敷衍一下他上司家眷，便答應邀約。

        到韓一祭祖那日，他將族中祭辭譯成大夏語，教予原婉然。原婉然開口，說出了一篇胡語，雖算不上字正腔圓，倒也像模像樣。

        原婉然依去環抱他，“我有你，已經夠了。”

        她說到這兒，反應過來為何方才目睹韓一與手下談天，心生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