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幾步的事罷了。”

        趙徽原意借酒蓋臉，借蘇東坡名句壓趙野一頭撒氣，受他答話駁斥，心中更加不悅；再覷趙野回話平和，料想他好脾氣，或者在杜葉兩位行內巨擘跟前，不好跟自己這位醉了酒的前輩發脾氣，落人褒貶。他如此忖定，遂放膽更進一步羞趙野。

        “那不行，那怎麼好意思，趙畫師是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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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野進得正房，杜長春和葉百忍在正廳吃茶閒話，遂向兩人說明原委。二老中，葉百忍年長，杜長春便讓趙野將炭搬進前者寢間。

        薄嫗稱謝，“老去趙畫師那兒拿回另一分正房木炭。”

        趙野一手提炭簍，一手打起正房門簾，要往東廂去，恰好有個大姑娘才剛進院，從遊廊走向東廂。

：“大夏丹青貴在神似，你走形似那套，頂多搏一時注目，那也是將你當過街老鼠低看，永遠上不得檯面！”

        趙徽氣疼，待理論，後頭杜長春哈哈大笑，笑聲很直白，就是兩個臭小兒鬥心眼，把他給逗樂了。

        翌日晨間，趙野漱洗用飯完畢，院裡伺候答應的薄嫗提著炭簍，將宋家供給他取的黑炭送來。

        趙徽為保全殘存顏面，只得裝醉到底，耐著兒由趙野攙回東廂。

        姑娘搖曳生姿信步走來，遙遙瞅見趙野，臉上出不可置信之色，當即停住腳步。

        趙徽教趙野指出自己酒醉仍談吐如的疑點，警覺對方不是軟柿子，警覺自己再多言，借酒謗人之事要更多餡。

        兩人遠不遠，近不近，打了個照面。

        他不好還嘴，索越加“倚重”趙野，子連同胳臂使勁往人那頭壓，恨不得騰空掛在對方上。

        ①譯文很長，放在句子後，段落太長；放在作話，小天使們要下拉，不便閱讀，所以這次放在句子後。

        不料第二回交手，趙野以彼之，還彼之。

        趙野似想起一趣事，笑：“說來好玩，東坡居士在《淨因院畫記》說過：‘至於山石竹木，水波煙雲，雖無常形，而有常理。常形之失，人皆知之。常理之不當，雖曉畫者有不知。故凡可以欺世而取名者，必託於無常形者也。①’山石竹木，水波煙雲在隱之兄專的山水畫中十分常見，倘使旁人沿用你斷章取義的法子，豈不能曲解成你專畫山水畫，欺世盜名的嫌疑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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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嫗經問彎下腰，湊近炭簍猛看一會兒，陪笑：“老眼神不好，錯將正房老畫師的分例送到廂房。趙畫師莫怪，老這就將炭送去正房，將你那分換回來。”

        趙野受他壓迫，說話跟著費勁，“哎，子健兄……看不出你這麼沉。”話未完，他踉蹌幾步，趙徽不由自主教他帶引，額頭磕上正房遊廊子。

        他正要反脣相譏，趙野話鋒一轉，“雖說子健兄不求甚解，不過有酒了，仍能引經據典，侃侃而談，小弟佩服。待子健兄神大好，想必談吐更有意思，小弟迫不及待期盼屆時與你一同鐕研畫。”

        (①山石竹木，水波煙雲，雖然沒有固定形態，但有它恆常的本質。畫固定形態，出現差異錯誤，人人都看得出來；畫本質失當，即便是懂畫的人也未必能察知。所以凡是可以欺世盜名的人，一定是依靠他所畫的事物沒有常形)

        ②在很久以前，我熟給趙野取了齋號“行月齋”，等著這段情節用，到頭來發現忽略了作品落款問題。畫師在作品落款，一般用本名或字，所以第159和161章本來用他行月齋的齋號，後來更動，改成以表字“無拘”傳於世。

        趙野換取回自家那分炭，折回正廳，聽到東廂傳來趙徽話聲。

        趙野提起炭簍，“我來送去正房。”

        薄嫗頻頻賠禮，矢口否認私昧炭火。

        “怎麼是送錯？東廂寒冷，供給這等木炭額數並不為過，更別提宋翁出手大方，與我素來交好，又怎會給炭少於這個數？敢是你們下人扣剋？”

        趙野一瞅炭簍，：“薄嫗，這炭成色比昨兒好，也多了些。”

        那姑娘十六七歲上下，著大紅綾棉襖，白緞裙，生得面薄腰纖，甜淨娟秀，且是一團氣質乾淨如白紙，清新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