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腦海浮現原婉然包餃子的光景。

        那日他前往大寧縣，準備翌日晉見德妃，臨行前思量再三，明知或許不妥，終究沒忍住，上霞榭走了一遭。

        彼時原婉然帶著他送的小花狗嗷嗚下廚，而他悄不作聲立在廚房外，透過安著鐵條的窗戶旁觀。

        冬日天光暗淡，儘仍是白晝時分，霞榭的廚房磚牆上已燃起油燈。房樑上垂掛臘肉、火和辣椒，前架上擺放鍋碗瓢盆，大案擱滿瓜果菜蔬……滿屋物事都浸潤在溫的黃色火光裡。

        屋裡很靜，唯聞灶膛柴火劈啪燃燒，蒸籠受水霧噴湧而輕顫。

        那個被他喚“村姑”的女子就在小桌前，包出一顆顆大胖水餃。她坐在椅上並不大動，但上洋溢生氣，一如往昔溫柔軟。

        一會兒她包好餃子，走到灶前下餃子。

        至今她不得簪釵之類的尖銳首飾可用，因此將長髮挽在在頸後鬆鬆結了條辮子，走動轉時候，那條的辮子在她背後搖曳生姿。

        天下任何一處任何時候都有食材豐饒的廚房，總有女子拖著大辮子在屋裡轉，只不知怎地，趙玦瞧著自己眼前這副光景，有說不出的況味。

        偶爾原婉然對嗷嗚說話，他隔了一段路聽不見，想來話頭不離家常瑣事；又因為與之閒聊的是隻小狗，興許還言不及義，然而他就是覺得有意思……

        趙玦一邊思忖，一邊進食，不知不覺將一盤餃子吃個光。

        趙忠：“主子平日用飯都鮮少進得這般香。”在旁奉上熱茶。

        趙玦也自訝異，他吃過許多珍饈，都不如一盤尋常餃子令他食指大動。

        他接過茶要喝，茶湯熱氣拂上臉來，陡地品出異樣。

        他本該為劇癢所苦，癢到忽略其它觸感，方才卻覺出了水氣拂在肌膚上。這一留意，他更加吃驚，不知打何時起，自己上刺癢緩和了。

        他放下茶盞解開中衣，上紅疹居然淡去不少。

        趙忠不禁喜形於色，：“每常主子發疹子，沒個四五日消不了，這回看來過一兩天即可大安。”說完，他忙去端藥。

        趙玦緩緩整衣，尋思這回他發作得比往日凶，不承想也好得快。

        自家體自家知，他不可能恢復健康，迅速好轉。他養病的法子和往日相同，發病了，便服藥、昏睡、上藥、用飯……這些舉措在往日不曾發生調理奇效，自然今日也不能。

        趙玦靈光一閃，瞅向桌上本來盛了餃子的空瓷盤。

        自己之所以起疹子發病，皆因晉見德妃，急火攻心，但適才吃餃子想起原婉然，心靜了下來，豈難因此……

        他啞然失笑，扶額喃喃：“小村姑……”

        他服過藥，便吩咐趙忠讓下人備車。

        趙玦每回病體稍安，便返回商號料理公務，趙忠因勸：“主子，子要緊，各處店鋪皆有掌櫃理事，出不了大錯。”

        “不回商號，”趙玦：“回別業。”

        趙忠不解主子何以反常，倒也樂見他好生休養，遂答應著去了。

        趙玦回到別業，先回居處退思齋更衣。銀燭上前服侍，他隨口問：“園裡可太平？”

        銀燭答話稍慢，有些小心翼翼：“園子裡出了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