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袋子，里面装了两块面包、一小块黄油和一点烟熏火。客车轻微晃动，在闷闷的汽油味里嗡鸣起来。窗外飞起一沙土，太阳照耀下金光闪闪，笼罩公路两旁不远枯黄色的矮灌木。

        张颂文摘下帽子，放在自己的大上，转盯着窗外若有所思。他的睫很长，随眼眶的线条向下，像蝴蝶垂下翅膀。我很想问他需不需要喝水，其实更多是借由打开话匣子。再次踏上一段陌生的旅途，他多跟我说说话总会让我心里舒服一些。不过我没来得及发问，先有一个穿着短圆帽的小男孩跑上来，他的挎包里满报纸，一张雀斑小脸上蒙着晶亮的汗珠。

        他像迅捷的小狗一样挤过走，挨个儿询问是否有人愿意购买报纸，但无人理会。他路过我的座位时，张颂文喊住他，温和地问他价钱。

        “五美分，”男孩眨了眨圆圆的眼睛，补充，“我卖的可比外便宜，先生。”说着，他笑起来，出两颗兔子一样的门牙。

        张颂文看他实在可爱，心里喜欢，掏出十美分放在男孩的手心，制止了对方的动作：“给我一份就行，剩下的你拿着吧。”他伸出手臂接过男孩的报纸，手指住一半，小孩却没有放手。我和张颂文同时疑惑地看向他，男孩突然一条屈膝，压在我大间的座位空隙，上前倾捧住张颂文的脸，不顾他惊讶的眼神，吻了一下他的颧骨，轻轻说：“谢谢您，漂亮又好心的先生。”

        “喂。”我心火起，抓住他颈后的衣领，拎鸡崽一样把他扯起来。张颂文忙拉住我的手腕，他笑得咳嗽，一撮发垂在额前，耳尖和颧骨飞上红晕，像喝醉了一样，连看向我的眼神都水汪汪：“他就是个孩子。”我只能放开那小子，由男孩像兔子一样着窜下了车。

        男孩走后，我恹恹不乐地将纸袋装进褡裢里，张颂文发觉我的不快，说：“你没吃早餐，空腹坐车会晕车。”我也不知自己生什么气，此时不是很想理他：“我不饿。”他定住，看了我一会儿，眉上挑，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你不用对一个小孩戒备心那么强。”

        我觉得他好笑：“第一次偷你东西的就是个孩子。”张颂文抿住嘴，眨巴眨巴眼睛，小声辩驳：“也不是所有孩子都那样。”

        我一时语，不知该说他天真还是什么，只能摇摇，对他：“那么喜欢孩子，你以后也可以生一个。”话未落地，我就后悔，在他边我总是出言不逊，似乎认准他不会发脾气。这样看来，我比旁人还要过份，总是逮住机会欺负他。感觉到气氛沉静，我偷偷看他，却发现他并没有动怒，语调一如既往平静：“你知的，我不能跟女人……”

        张颂文垂下睫，突然挨近我，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主动与我打破正常的社交距离——他低声问我：

        “你喜欢孩子吗？”

        他的声音很小，但尾音上扬，像带着勾。我的呼频率减缓，每一下都沉重无比，车内人群的交谈声在我耳内如水般退散，鼓只能感知到心脏一下一下的震鸣。我哑着嗓子回答：“老板，你说过我不能打你主意的。”

        张颂文哼笑一声，在我耳边说：“我可以跟别的男人生一个，你来养。”

        我按住他的膝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