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他臆想里鸡巴很大的男人，他其实是不想看的。他对男人的鸡巴没兴趣。

        没拽动。他们四目相对。

        金世佳没理他，两指夹住水票，进口袋。

        金世佳默不作声。男人转过，走进卫生间里，出来时带了一条巾。“汗。”他说，一张圆脸笑意盈盈，伸手难打笑面人，金世佳刚刚的态度那么差，男人看着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他抬眼去看男人，看到他在冲自己笑，两眼弯作两小月牙，笑得脸颊圆鼓鼓的。

        他希望那个叫床声音很大的男人在家，因为他很想亲眼见见这个货。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得太满。张颂文作为金世佳人生里的一大意外，出场方式像是每个青春期男生所面临的考验，柔、燥热、背德，裹满情的汁水，一呼一，都是肉和神的极乐。

        一切都来得太快。狭窄的卫生间，渗水的旧灯泡滋啦作响，在他们上摇摆。张颂文隔着一片模糊的塑料帘子洗澡，热水在他上，激起一阵雾气。

是男人本色。

        “不爱理人？”男人凑近一步，皂的味钻进金世佳鼻子里，金世佳的脖子差点要烧起来，“我还知，你就住在我们楼下。当了这么长时间邻居，都没认识一下，改天要不要来我家客？”

        递水票的时候，他忍不住跟金世佳套近乎：“我认得你，你是演员是不是？叫金世佳，之前在《爱情公寓》里演展博的那个。”

        那个男的就在旁边看着，肩膀靠住墙，屈一条，边踢拖鞋边用眼神偷偷扫他。

        他们肩而过，那个厚嘴的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爬到自己房间上一层。当时金世佳累得想翻白眼，尤其即将面对这困扰他多个晚上的邻居，他的心情极差，扣了两下门。隔着门，他也能听到里面风风火火的动静，几乎冲撞出来：

        张颂文在帘子那边

        金世佳有想过，要不要趁这个间隙溜之大吉。显然易见，张颂文有男朋友，比这更显而易见的是，张颂文是个男的。一个男人睡另一个有对象的男人，这是不合乎情理的、不人的，在有的宗教里还是要被烧死的。

        “张颂文。”

        但是他最后只是坐在洗漱台上郁闷地抽了烟，思索着，能把人生越过越烂是不是也算一种本领。

        他的火气降下来，寻思邻里之间，这样和解就算了，以后抬不见低见。想罢，他抓住巾，随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条熟悉的狭窄楼，墙斑驳，贴满残损的小广告，楼里有一气味，可能是扶手栏杆上锈迹斑斑的味。这条楼只能走一个人，何况他扛着水桶。所以遇见那个帽子的男人后，他停在了二楼的拐角，看着那个男的从楼梯上下来。一件花衬衫，挽起袖子，摇着，一路摇下来。

        后来，凑巧的，他给楼上那人家送水。这种机率不够小，之前都被他避开了，现在却撞个满怀，让他细密的忐忑里居然生出一丝期待。

        金世佳大汗淋漓，将一桶水咚地砸在地面上，半跪下来，用钥匙划塑料包装口。

        金世佳盯着他下垂的眼尾，他心底小小惊讶，怎么会有人眼眶的弧度向下行得如此圆，如那供在佛龛里的铜像，鼻子、嘴，除了通天的慈悲，居然还蕴着背而驰的肉。

        “不好意思，取错了，这个是我洗过澡用来的。”

        二十九岁。没房没车没固定工作，日本留学花光了钱，白天跑剧组，晚上当送水工，把过去成为运动员的光荣人生毁得一塌糊涂，向着三十岁的人生一路恣意。金世佳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出比放弃游泳演员更出格的事情了。

        “你怎么又——”

        一个穿着短和白背心的男人哐一声拉开门，差点碰到他的鼻子。来者扶着门框，眉紧皱，看清他肩膀上的水桶后，脸色终于好多了：“哦，不好意思，师傅。”

        总而言之，一个稀疏平常的夜晚。大概八点左右，金世佳骑着三轮车到公寓楼下面，三轮车内放置五六桶未拆塑料的水桶，随着他骑车过程中的颠簸而轻微晃，那是今天晚上最后一单，在十点前他要把车还回去。

        这屋子比他房子大不了多少，不过好歹是两个人一起住的，设备还是比较齐全。他四打量一下，终于戳开塑封，揭了包装，把桶拎起来，一口气灌在靠近门口的那只小饮水机上。小物件不堪重负地叫一声，桶里面的水晃两下，终于停稳了。

        这个男人矮他一个，一张圆脸，背心时间过久导致松松垮垮挂在上，衣领里一大片肌肤，从脖子的泛红过渡到膛上的白，白得在金世佳眼睛里直晃。最引人的是他的腋窝，靠在门边，胳膊上的白肉挤在一起，挤出一可疑的痕迹，这痕迹延伸出一些不可名状的意思，让夏夜的温度隐隐升高。

        他看了看张颂文拧着巾的手，张颂文又笑了，热腾腾的呼拍在他同样发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