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从天而降的幸福淹没了，以至于说不出话。

        “你怎么只回答一个字呀？是不是在敷衍我？”

        冰山美人。对于莱姆琼斯来说是这样，对贝克曼而言也如是。那天，有人就燕燕向贝克曼提问，贝克曼评价：“她就像是冰山里的美人，虽然看不见她完整的容颜，但是她那双大眼睛会说话，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男人看了都想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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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衣服、书籍、唱片、珠宝、钢笔……对了，说起钢笔，最近东海的一家公司新推出了一系列的彩光墨水，还登上了报纸呢，我特别喜欢那款南美蓝色大闪蝶颜色的，要是能买到就好了。不过，我的实地考察工作还没有结束，上连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莱姆，你会给我买的，对吗？”

        “没有，我只是……”他想不出合适的措辞，“我只是觉得，只要你开心，什么都行。”

        “真的吗？莱姆，我就知，你对我最――好了！”她拖长了“最”这个字的尾音，仿佛在用话语对他放电，“那就这么说好咯！你可不能忘记了，否则我付不上钱，要被警察抓去坐牢的。”

        她的声音动听如清水，使得莱姆琼斯浑颤抖，胳膊上起了鸡疙瘩。这灵似的音色令他终生难忘。他努力让自己显得稳重自然，故意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问：“有什么想买的？”

        显然，莱姆琼斯只是证明她业务能力的一环，起到开启她的业绩史的作用。

        “你会陪我去发吗？”

        正当他快要被这闷气压得心态崩溃，快受不了时，燕燕.班奈特忽然对他回应了。

        “买吧。”他说，“喜欢什么就选什么，随便你买。”

这一套――不得其解的、莫名其妙的、急切攻心的厌烦，加上越是厌烦就越是在乎、越是难忘的奇妙的暧昧，以及深埋在心中的对冰山美人的卑微妄想。

        “下次如果要上陆的话，我想去逛街买东西，你陪我，好不好？”

        “对。”

        她准地拿住了他。准地控制住他的情绪在又厌恶又喜爱之内，不偏不倚，又准地在他的情绪快失衡时出来给他一颗糖吃。

        她如数家珍的模样看上去很活泼，很可爱。他终于理解了本乡为何会在她的撒之下变得像贴侍卫般百依百顺。

        贝克曼的追求很随心，他的方法和莱姆琼斯一样，无非是邀请一起散步吃饭，或者一起在船侧板边看着大海聊天，但他毕竟不是莱姆琼斯，他不会为了燕燕的拒绝而沮丧，甚至都不放在心上，也许他说到底只是图一乐，发挥喜欢美人的本而已吧。莱姆琼斯不到。眼见着本乡比他得意，贝克曼比他潇洒，他只能生闷气。

        多年以后，在海军的史册上，会给一位叫燕燕.班奈特的生于大航海黄金时代的女间谍立传，让她的形象以墨重彩的方式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分量十足的一笔。传记将会这样记载：燕燕.班奈特是天选之人，她是天才，她的业务能力强得不可思议，她十几年没出闺门，却能在出闺门的第二天就坦然接受间谍的重任；她能在几分钟内自我调解好所有负面情绪，破除一切自我怀疑，能瞬间振作起来；她能在一天之内牢记一个上百甚至上千人的大海贼团的所有信息，能在几个小时内凭借缜密无比的思路给所有船员分类，并且据临机应变的能力，在不同的船员面前出不同的格，对不同的对象施以不同的撩拨方式，最后还能全而退。她是天选的金牌间谍。

        “会。”

        那天，莱姆琼斯依旧臭着脸问她有没有空，要不要和他约会。如果这次还是拒绝，以后就再也不跟这个女人来往了――他有点悲观地想――不过，用脚趾想都知是拒绝我吧。然而，她却对他绽放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微笑，并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的声音回答：“今天有点忙，还有一大堆积累的新闻素材没有整理呢，下次吧。”

        谁会舍得抓你呢？莱姆琼斯在心里想。但他是不会说出口的。温柔和风这两个位置已经被本乡和贝克曼分别占了，他重复着毫无新意的派是不可能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他希望自己在她的眼中是个有辨识度的人。

        “还有，我想去发型，每天披散发的，好无趣喔！我想个致点的盘发造型，一定会很我的，对吗？”

        当夜，在举船上下一片欢呼和鼓乐声中，在铺天洒地的啤酒酒花中，在为宴会准备的堪称纷乱的歌唱声中，莱姆琼斯像个梦游者般神恍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很快就在船长香克斯的边捕捉到了燕燕的影。他通过因进入了发呆状态而变得朦胧如雾的眼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盯着她耐心地为香克斯端酒递杯，盯着她像一个贴的女友一般为香克斯披外套，盯着她时不时和香克斯谈上几句，并合着笑弯了眼睛，感觉自己被一来势汹汹的酸意给溺毙了。他如此认真地对待这酸意，如此严谨地分析自己这份心情，仿佛今夜被月色和歌声所笼罩、所叨扰的不是沉稳的雷德・佛斯号，而是面对燕燕.班奈特时本无法沉稳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