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男人们哄得蠢蠢动之后,说要去拿什么“”,于是拉着我走出房间,立锁住了房门。他冲我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然后拉住我的手跑在红灯区以外的大街上。我的心思还停留在镜中他的大上,下一秒,那条大出现在相机的虚影里,我从虚影里捕捉到真实,不知不觉拍了很多张照片、费了很多带胶卷。北京的寒夜里我们像两个难民,难在他衣冠不整、我疲力尽,而他却在这样的“逃难”里开心得像个孩子。我下意识端起摄像机却聚不上焦,为此我难过得也像个孩子。那时我幼稚地想:如果我错过这一秒,恐怕再也没有下一秒供我拍摄了。可下一秒我依然拍不到他,他跑得那样快,比镜更快、比我的目光更快。
我们跑到一个花园里,他痛快地息着,一屁坐倒在草丛里,拉着我躺下。酣畅淋漓。我看着路灯底下的小飞虫,他看着我。那些小飞虫总是在有光的地方盘旋,黄江告诉我,人们也是这样的,其实有光的地方就那么一小片,黑暗更大些,但没有人会想去黑暗里看一看,那样很不安全。我说,那我们为什么还来呢?他说,记者就是干这个的。
“咔嚓”,我给他拍下照片,照片里的他被路灯照亮一半,若隐若现。我说黄江,我一辈子也看不清你的样子,他笑了,拉住我的手,贴在他的左脸。透过这冰凉的温度他问我:“那现在呢?”
我不知他是还在戏里、还是有别的打算,对我来说本没有其他可能,我的心得很安逸,有种要猝死的安逸。我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一丝戏剧化的效果,可他始终没有破局。于是我问他:“现在我要亲你吗?”他又笑,没说话可我知他笑我傻。我一动不动,他凑到我边,我闭上眼、睁开,才发现他只是叼走一我在上衣口袋的玉溪烟。我了气,重新倒在草地里,他叼着烟大笑,玉溪被他的动作挑逗得上下翩飞,像在起舞。
我说:“你要的照片,我全给你拍好了,回家你挑几张好的,想刊登在哪里就刊登在哪里。”他笑话我:“这照片一出版,有多少人以为我真是干这行的呢?”我说没关系,照片会给你虚化理的。他说,可你那里不会。我很正义凛然:“你如果不想,我当着你的面删掉。”可他突然站起来,说走吧。多年以后我才知,他是在嘲笑我的不解风情。
那只大雁其实还在我们家。它掉了队,我们只好把它养着,等来年春天再带它去找家人。这几天这只大雁在我们家,一会儿像狗,一会儿像野鸭。
过年的时候我跟他说:“老不死的又长大了。”“老不死的”是我们俩给大雁取的名字,来源于我们俩抱着大雁回家的时候,路过一个巷子,巷子里卖杂货的大爷养着一只八哥,一看见我们就说:“老不死的、老不死的”,我们听了很有趣儿,于是给我们的大雁取了这个倒霉的名字,希望它有这样一个名字,能抵消掉今后的苦难、健康长寿。
黄江说,再长大一点,就要放它回家了。我说不清楚他是否对老不死的还有不舍,他这个人,除非特定的感时期,小情绪是不会外的。我问过他,他说是为了在外采访时不怯。可是我看见他给老不死的喂食时,每天都偷偷藏起一粒。我猜他还是舍不得,拗不过时间,只好不让它长大。
北京的二月份很冷,我睡觉的时候,有时老不死的会偷偷钻进我的被窝,我也不拦着它,跟着黄江的这几个月,我已经深深感受到天寒地冻是什么滋味,我看着老不死的,它也睁着圆圆的眼睛看我。这大雁有灵,它知我有好生之德,舍不得让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