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山回到河沙门，王师毅不是没有想起过乐六，他想过，想过许多次，总觉得乐六有一天养好了自己，就会粘到他边来，反正河沙门乐六也熟，那间被当过新房的屋子乐六更是住过，说不定哪天回去，一推门就看到有个家夥又死赖脸地趴在他床上，嘴里刁钻古怪地说着毫无理的理，把河沙门当自己住地似的，安心占了王师毅的地方。

“雪山上我就觉得你不对，本事弱了，恢复得慢了，你可以说是白荧血去掉的，但总有些事情对不上号，满嘴胡言的……

“离开雪山你去哪儿了？跟寒飞他们躲在南边什麽？是，凌沙江一带的祸事多是秦国昭而不是寒飞的责任，那你呢？你就没出去找点玩？寒飞是被空耗了鲜少出门，难你也修了那什麽神功，也躲在谷角的药庐里，跟他那药罐子一个样了？”王师毅一想起张钰晖跟自己说起的死城之事，心里就阴郁几分，没有理由说那是乐六的错，也没有理由说那不是乐六所为；无论如何，一个惯於紧随自己的人究竟是被什麽事情耽搁，才会放任他一个人，放任了大半年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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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承认，王师毅就是不平──他被乐六吊起胃口来了，等着他依赖上对方，又不留一点音讯，让人左右摇摆，煎熬着不知该

是认了。王师毅估摸着，乐六口那肤下面，大概是再难长出血肉，满心燃的都是火气，就想揪着这家夥，好好地骂上几句。

可乐六不说，连摇脑袋否认都不乐意。

“你说我是中了那什麽凌风草药，可舅舅似乎毫不知情，而且他当时不也……也……怎麽就不见他也提凌风草的事？

可是，每次入夜後猛地睁开眼睛，慢慢挪着眼珠，悄悄搜寻，屋里没有一个人。

既然早就是共生共死的两个人，瞒？还有什麽好瞒的？统统说了，王师毅也能长个心眼，帮帮乐六这个不长心眼的家夥。

连远远看着他的可能，都没有。

“还有在雪山时，明明就是能同进退的，怎麽就突然放手？看自己落入险境，极有趣是吧？别人的命好玩，自己命也很好玩是吗？既然玩得开心，怎麽就消失了那麽长时日，要不是我到白浚，还真找不到你！”

“……还有什麽事瞒着我？”王师毅质问，“血骨一脉是生死一线，白荧血是生生剜了块肉，还有什麽是我不知晓的？”

这麽长时间，王师毅心里有的是火气，但二人之间的气氛一直不对，他无法一吐为快，现在好像终於能松口气了，他可不会再把疑惑都往心底藏，他要好好地讨个明白。

对，乐六不会留下痕迹，驱尸鬼手从来没有能让人寻得到的气息。王师毅这麽想过，不止一次，然後静静躺下，静静睡去──他记得乐六行事就是玩耍，有时会躲到夜半，忽地立在他的床边，给他的腕里进个奇怪的东西，就像那次在金岭派一样。

可是，每一次推开门，放慢脚步踱到床边，屋里都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这样的事情，王师毅永远不会告诉乐六。但他还是想知，为何乐六没去找过他，没有像一回分开之後那样，远远地躲在他边，从安德到金岭，从金岭到河沙门，从河沙门再到雪山……走遍乐六最陌生的北方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