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止于廊下，隔着一扇轻薄的雪见障子，胧低闷的嗓音响起，语带迟疑，“柩到了，虚大人他……”话顿住。

        「我说过了呀，我支持老师的一切决定，而且那件事早就过去了，请老师不要再往心里去。」

        看清门外的景象，淡绿的瞳眸颤了颤，她侧的两个男人亦神色微变。

        难不成虚那家伙当真变成小孩子了？？

        居然是真的？？？

        自己老师此言一出，反应各异的三个男人不约而同沉默了，最先回应的是胧「我明白了，那我即刻去联系柩，老师稍等。」

        ……自己明明答应过晋助的。

        目瞪口呆了几秒，侧瞧见自己老师怔怔地望着那个男孩的神情，银时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另一边的高杉不动声色地微眯狭长的碧眸，审视着与自己老师样貌相差无几的浅发男孩貌似人畜

        时间相距太久了，习惯了与自己双生的那个男人数百年来的任妄为，习惯了他看着自己时一成不变充满侵略和掌控的眼神，连自己和他共用至今的这张脸数百年前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眼睑低垂着，松阳抿了抿，自行伸手推开前那扇障子，门框推到底后才抬起。

        那紧绷着的小小子被一件不合的黑衣裹住，只出来一张眉紧蹙的脸，眼角残余一抹哭泣过的泪痕。他角抿直，浅色的短发柔顺地贴在苍白而柔的面颊，细碎的额发垂至眼睑。

        男孩的外形特征和那张清晰可见眉目秀丽的稚面容，浑然像极了与他正面相对的长发师长，除脑侧少一呆，几乎正是对方儿时的模样――事实一目了然。

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不知如何回答告知自己这个消息的银发学生。院子里本来在玩闹的一大两小像是商量了些什么，长发学生领着两个小姑娘到门外向她辞行，又不着痕迹地安了她几句，守在门外旁听的两个学生过了几秒也进屋来了。

        「对不起，我……」

        ……对她而言，晋助在虚手上死过一回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拿轻放。

        面前的紫发男人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嗓音和眼神都是一如往常的温柔至极，话语间一如往常只为她考虑。

        但或多或少还能想起那双尚且澄清的红宝石般的眼睛，还记得有个牵着自己的衣角寸步不离跟着自己一声又一声唤自己“姐姐”的孩子，记得世间曾只有为非人之物的自己和他相依为命，两人躲在冰天雪地的无人山中拥抱彼此入眠，竭尽所能温彼此的心。

        ……孩童时的虚，是什么样子？浮现脑海的画面模模糊糊的。

        等待间，她提起「晋助如果介意见到他，不用留在这里，可以进内室回避」时，紫发男人摇了摇，依然无比温柔地表示不发生什么都会陪着她。

        透过障子下半的玻璃，只能看出两个成年男间隔一段距离各自伫立的影，不见第三人的存在，一左一右伴着自己老师的两个男人暗中交换了一个同样充满疑虑的眼神。

        时间回到现在，她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属于这些年来随侍于自己弟弟旁的那个人。

        形高大的僧装男人一语不发地立在打开的门后，两手抱着个约摸五六岁、正紧合眼眸沉睡着的瘦弱男孩，蜷成一团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他起走出室内，又把障子门掩上了，松阳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当着紫发学生的说了什么，顿觉歉疚。

        “老师。”

        「我想见他。」便脱口而出了。

        可如果虚确实失去了这几百年来的记忆，整个人的心都回到曾无比依赖她的过去，她又怎么能把一无所知的自己弟弟当作日后那个胡作非为的坏看待，怎么能对曾被自己弄丢的双生弟弟置之不理呢？

        关上门，晋助说虚一定是在使诈骗她，让她不要相信不要中计，若真有针对虚的袭击，他必会收到风声，整件事必然是个彻彻尾的骗局；胧也说这件事可信度不高，虚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安全起见，不如他命柩先把人秘密带回江城，他再回城中去确认实情；银时说别他们俩说什么，松阳你自己决定――三个学生的话，恍惚中的松阳一句都没听进去。

        倘若当初，自己抓紧他的手不放开，最初他们从未走散，那就不会有自己不在他边与他分离的那几百年，他从来不必为了找寻自己而被迫日复一日与人类虚与委蛇，更从来不必为了保护回到他边后一无所知的自己而……

        「老师不用感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