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在那条瘸稍纵即逝，郭嘉笑意渐散，不作声地走出小门。没有收到意料中的回讽，贾诩有些意外，但他太累，只是静了会，点起法烛，静静赏画。屋子里的人没染上佳节的烟火气，几点烛光落在他紫金的曲裾袍上，冷冷淡淡。

        藏在宽大袖袍里的一块山楂糕落，被放在贾诩的指尖上。这回贾诩没有给他机会，并了五指钳回那块糕点。旁的人噗嗤一笑，贾诩望过去，烟鬼正笑盈盈地，满脸的戏谑。

        郭嘉背过手，勾住贾诩的小指，心情颇愉悦地哼着小调，他领着瘸子一

        “中秋佳节，怎么没人邀文和一同赏月？”

        平日，广陵是没有夜市的，只有在出行人多的节日才会摆起小摊，规格样式都不可与长安相提并论，既无炙烤的羔肉也无时兴的果浆，连灯火似乎都比长安的黯淡些。

        每次见到那些忙活的医师，贾诩都杵着那尖拐杖在一边奚落：“祸害遗千年，何必替郭奉孝这心。”

        “你来什么？”帘子狠狠下落打在沿边发出啪嗒响声，瘸子立在窗边很不耐烦地看着郭嘉。

        “你……”话语拐了弯变了个调，贾诩挑起嘴角似笑非笑，刻意作出跛态，“跛脚的谋士见了多让人生厌，有谁会来邀请我呢？”

        “文和原来这般关心我。”

        着笑意瞟了眼贾诩，郭嘉没斗嘴，他倾下来，将那块山楂糕进贾诩口中。酸甜的口感，很像当年那块在边了一圈进了嘴的橘子。郭嘉笑：“吃了这块糕得长命百岁啊。”

        今天的线条歪七扭八不得章法，看来看去竟然心生浮躁，合上画卷，贾诩推门而出。于是清冷的光就到了屋子里。

        灯烛暗了，夜幕上空的月华星辉就亮了。星月的光芒取代交相辉印的火光附在郭嘉脸上。贾诩的记忆里，郭嘉的脸淹在烟下濡在酒中，苍白又憔悴，即便在颍川也是一脸的病态，今天却难得带了气色。

出现在贾诩的寝屋。

        那块糕饼被收回丢进口中，郭嘉扭去看孩童手中的柚子灯。贾诩将将伸出去的手当空僵住，恰好与郭嘉的手指而过。手掌一滞，贾诩冷笑着要收回五指，还没完全拢起，郭嘉又托起他的手指。

        心中“笃”地一，贾诩想说话，又被这人了一块山楂糕。

        郭嘉弱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不过前些日子昏迷在歌楼是少有人知晓。郭嘉眼笑眉舒，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你不是说我祸害遗千年，不必这心吗？”

        这次出行不带车，他们二人是难得相安无事地走在街上，郭嘉在前面一步一停顿，贾诩默默地缀在后。

        郭嘉在小贩取了包桂花糕，捻起一块递到贾诩嘴边。糕饼甜腻的油气透出米纸，贾诩动了动鼻尖：“你安的什么心思，郭奉孝？”

        蓝灰的天，疏疏朗朗的星子，中秋的月圆从云中漫出，东零西落地撒了府邸的院子，跟邻家灯火辉煌比起，贾诩的屋舍冷清岑寂。

        只是这话从本人口中说出来和从自己口中说出来还是不一样的。贾诩难得有些心烦意闷，他开口又抿，张张合合重复了几次，半晌才说了句：“我倒要看看你能祸害多久。”

        “当然不是好心思。”

        绣衣楼人才众多，不仅有谋士还有医师。医师们见到郭嘉第一面都觉得惊奇，惊讶他这样的状况还能在外行走。医者仁心，他们看到郭嘉都捉着他要这人多修养，病人不在意，抽烟喝酒每日混迹在红粉青楼中。

        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互相看着。从学的镰刀月一直看到广陵中秋的满月。叹了口气，贾诩忽觉得背有些酸涩的沉，直的背卸了力，他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过去。烟气再次擩上尖拐杖。

        被这么一笑，贾诩突然不想要这糕点了，然而念刚起，郭嘉就笑着说：“山楂糕延年益寿啊。”

        风过，云彩渐渐地飘远，月亮没了遮掩。坐在院子里的那人持着那烟杆，眉梢眼角都浸在蓝浸浸的光辉下，他向贾诩投来视线，如水般的澄明。

        “诶呀，这样好的东西该留给奉孝。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又昏过去了。”贾诩眼风扫过，语调上扬，他又找回之前那个阴阳怪气的样子了，“奉孝总爱去歌楼，要是死了，不知有多少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