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逃避她吗？逃避那个被愤怒和望支的夜晚？

        背过去的照片，语焉不详的出差，接不通的电话……种种迹象串联在一起，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巨大的恐慌卷席了她，好像现在她才反应过来，那时叔叔的眼里不仅有望、震惊、无奈，还有－－

        她读不懂叔叔的情绪来源，就像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是特别的行为，无法理解情绪产生和运作的机制。她只是凭借着本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活着。

        等到阳光又悄悄地挪动了一格，她好像才慢慢活过来，双脚才渐渐发麻恢复知觉。

        或者说，自父母的那次事故之后，她就失去了感知和控制情绪的能力。

        痛苦。

        绍靡闭起眼睛，又过了好一阵，眩晕的浪才慢慢退去。她的手指在沙发的隙里摩挲，扣住手机壳的边缘，慢慢地把它抽出来。

        叔叔西装合，形清瘦，视线因为看向手机，眼角微微下垂，显得内敛又规矩。

        只有偶尔几次，她背着小书包一个人走出校门，看到站在外面的男人时，她的眼睛才开始活着。她好像这时候才会气，也会心，她的手是的，叔叔的手心是热的，把她的小手完全包裹起来，像一个巢。

        手机屏幕反出一秒她的表情，眼角弯弯，角也弯弯。

        她会失去他吗？这个想法让绍靡的心猛地一沉，恐慌瞬间淹没了其他情绪。其他小小的，她尚未分辨出的情绪。

        稳住，冷静下来，不要让情绪支你……绍靡的膛过度地起伏，手指无力地攥着沙发布料。她一下子变得很弱，很恐惧，失控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摊开的动物。

        特地发过来照片，还有种在哄她的感觉。

        有好几年的时间，她都只是默默地活着，在活泼的同龄人里活着，他们问她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没来接她放学了，问她为什么不讲话了，为什么不笑了，为什么不理人了；她经常沉默着缩在教室的角落，周围的话语和情绪像水滴，从她的躯壳上落。

        她心悄悄快了，把手机锁屏放回兜里。真奇怪，叔叔只是站着给她拍了张照片，她怎么感觉他浑上下都有种饱满的诱惑力？

        绍靡抓起手机，手抖的太厉害，摸了两把都没能抓起来，手机陷进了沙发隙，她了两口气，突然意识到她的惊恐又发作了。

        绍靡看着男人的神态，忽的想到他努力压抑也控制不了的春色。

        ……叔叔为什么出差这么久呢？感觉就好像，好像在逃避着什么一样。

        六年，两千多个夜晚，他们依偎着彼此入眠，发丝相缠，竟分不清谁是谁赖以支撑的脊梁。

        她把手机往自己这边偏了偏，怀着某种隐约的期待点开的图片。

        都放小长假了！叔叔人呢！

        “我想叔叔了。”她呢喃着，不知说给谁听，“我好想他……”

        起初叔叔坚持一人一张被子，但在某天他发现绍靡睡觉老是用被子罩着之后，就不再分开睡了。

        她点开微信，找到了叔叔的秘书，给秘书发了一句话。打字似乎耗尽了她的最后一点力气，手机砸在她的脸旁，绍靡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力气才慢慢回到她的里，绍靡轻微地侧了一下脸，一滴汗珠着她的睫浸入沙发布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正紧紧压在沙发上。

        然而现在，她也是本能地意识到叔叔在逃避她，一如那件事发生后的几月。

        今天是放假第一天，她打扫了家里的卫生，给阳台的花浇了水，下楼溜达了一圈报复买回来好几盒泡面，结果她现在侧躺在沙发上，看着阳光照在家里干净的瓷砖上，却烦躁地想来回踱步。

        虽然绍靡被顺哄好了，但当她撕下九月日历的时候，还是产生了一点夹带着愤怒的怨念心理。

推开，“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哈妹妹。”

        可是叔叔太远了，两颗心要多久才能贴近？她没有答案，六岁的绍靡只是本能地向唯一可依赖的大人靠近，直到初中前，她都睡在叔叔房间。老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构造，但她不喜欢自己的房间，太大又太冷清。她喜欢躺在叔叔的床上，用被子给自己围起一座堡垒。一座小小的，隔开世界的堡垒。叔叔没有阻止她，也许他也是寂寞的，每天深夜她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边的床铺凹陷下去，叔叔的上总是带着晚归人的气息，轻轻把她罩在的被子掀开，成人的躯就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