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以为有漫漫时光，还能留给以后慢慢分辨。”

        可那一刻的自信，早就已经过去了。

        “和我除仪，”宵暗用疲倦的声音说：“然后我帮你找你弟弟……这次真的是结束了。”

        “我们去人世，人世也有寄居的魔族，我与你结伴而居，不会有很多人来打扰，至于微微，你有办法遮去魔气，他有你陪伴，不会有机会被人引诱犯错……”俏如来不容他去提起种种担忧之：“你本就想去隐居，还有什么比人世更能避开窥探？”

        “然后我想起了你，”俏如来没等宵暗喝止他，定定看着他：“我想起你陪在我边之时，想起还珠楼中，你坐在花园之中避开我，王爷不想让我看见狼狈之时，自然也不会说从此以后要依靠我。而我……我不知自己是否是真的心动，你要的太少，而俏如来……又太狂妄自大。”

        他不想让俏如来失望，但是现在失望，也许好过一场幻觉之后的失望。

        晶亮的东西从温热的泪到刺痛掌心，他没有一刻比此时更狼狈了。但那又如何，再狼狈不堪的时候他都经历过，只是想在俏如来眼睛里，留下的不那么狼狈的一面而已。

        宵暗摇了摇，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困倦渐渐远去。俏如来握住了他的手，慢慢握紧，又：“王爷并没有失去我，这失侣之症，当不药而愈。”

        “别说了……”宵暗心底血肉模糊一片：“甘心付出，是我甘心付出，我不需要你回我真心，俏如来，这么多年了，我从没有求你过。”

        宵暗抬手捂住了脸。

        “我不能放下微微，”宵暗叹：“你不知，他有多麻烦……至于你的弟弟，你弟弟过得太坏，很需要人安抚他，让他觉得不是孤一人。我们相遇之时，恰好彼此都不是很好，仅此而已，他已经是修罗帝国的帝尊，不会有消停之时，或早或晚，我就会带微微离开——我不会让微微被修罗帝国利用。”

        “求来的不是王爷想要的。我知，我知……所以你走后，无非是又一人命运无常间错失错付，从前有过，以后更会有，聚散离合，我一生之遇，便是这般了。”俏如来低声说：“我不想受，又不能不接受。”

        那感情像是人类才有的眼神。在这魔世之中，他本以为对于人族已经没有什么执念，但是对他索取感情的戮世摩罗，竟然让他想起从前。在最不可能的人上，满足了早就以前放弃的一些渴望。

        过了这么多年，为何还要相遇，让他想起当年没有得到的。

“别说了！”

        宵暗接纳了俏如来的假设——很有可能，如果他因为元邪皇而犯了一次失侣，那么想和俏如来分开的念，以及这种迅猛的发作，很有可能那时候他在婚礼上的幻觉造成了错乱。他和俏如来单方面的契约，也因为他并没有真正睡过俏如来，得以潜藏，没有让他死于非命。原来克制还是有好的，宵暗不无苦涩的想——如果他真的放浪一次，等到这时发现前路堵死了，那就是真的失侣了。

        俏如来闭上眼睛，忍耐这一刻无情又漠然的宵暗。

        “我知你一往情深，”俏如来回望他，仿佛又看不见的东西把宵暗向绝：“一往情深，甘心为我奔走付出。”

        他自诩为人，于魔世格格不入。但他的儿子是魔，去了人族，入人族只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然而下一刻，他又想起了锦烟霞。

        那个被情人背叛镇压的女子，究其过错不过是恰好适合当被镇压的材料，人世漫漫，族人渐渐消失，最后什么也没留下来，在惆怅和痛苦之后，所谓的魔族也无非是遗留在人族的孤尘。

        宵暗情不自禁顺着他的话想了片刻。

        宵暗淡淡说着戮世摩罗，他对戮世摩罗有情么，也许有一些吧，在彼此索取一些温情脉脉的时刻里，他得到了他很久以前想要的。一段平稳的、安宁又互相藉的感情。戮世摩罗与他从前所有的标准背而行，厌恶怨恨人类、想要扰乱既定的局面来达成所愿，然而他又无法讨厌在他边显得不自在的那个青年偶尔的眼神。

        也许……也许真的可以，宵暗不无怅然的想，至少人世没有那么多无休无止的魔族，魔族之间的争斗和暴戾，大喜大怒，狂爱狂恨，也许微微可以……在人世也有很好的地方，很不错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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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宵暗慢慢：“他是魔，我也是魔。俏如来，我那时……不是很在意这些，我以为无非受人口，慢慢经营，要紧的总是在你我之间……”

        “俏如来，”宵暗低声：“不一样了。”

        “我来找你了，”俏如来声音里微微颤：“可你想和小空在一起，我差一点就要信了。”

        俏如来没有回答，半晌，他低声：“微微在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