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李规焉已经想明白了，可他其实是不希望李规焉想起来的。

        说到最后，李规焉已经哽咽了。

        “这三样东西于我而言重比命，我那时想，只有这样，你看到了才真的能想起我。可惜还没来得及送给你。”

        怎么可能不算什么！眼里都有厉鬼一样的红光了！

        “爱恶。人之七魄，喜怒哀惧爱恶，你丢了后三魄，而那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不，应该说是残魂，就是你的那三魄凝成的。”

        “那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李规焉直视着杨星落暗红的眼睛问。

        “总算抓到你了。”李规焉的额抵着杨星落的肩，喃喃。

        “那它们为什么会散落在那些地方？”李规焉所见，这翠玉对鬼怪的修为加持不是一星半点。

        人鬼殊途，人鬼殊途……

        可正因为如此，他的这一番表白才让杨星落格外痛苦。

        “你就在我的这段记忆里。”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还没问完。”李规焉摇。

        “所以，就算是我还没办法想起全的事情，我也知你于我而言有多重要。”李规焉握住杨星落苍白而冰凉的手：“即便是这样，你还要我走么？”

        李规焉是修之人，他比谁都知人鬼殊途。没有左右感情的爱恶，他比谁都清醒。

        心绪波动得厉害，于是眼里的暗红色泽越发深重。

        “你是我的侣。”李规焉再次肯定。

        杨星落抬手一挥，那把光泽转的古琴就横在了他膝，琴尾正镶嵌着那三枚翠玉。

        “我知，大夫说过，我魂魄有损。”李规焉坐在杨星落旁边，倒也干脆。

        “他怎么能从你手里盗走翠玉？”李规焉深知杨星落的实力，这么重要的东西，没理由被偷走。

        想了几年的人，生死不忘的人，此时此刻终于又在他的拥抱里了。

        “如果我真的因为丢了三魄彻底忘了，那倒也罢了，可我还是会梦到你。那是因为我的喜怒哀惧也与你有关。你许诺过给我的剑柄镶一颗翠玉，就像你从我这里拿走的那两颗一样的，你说让我看到就能想起你。你要带我去长歌门，去千岛湖，也让我陪你去万花谷。你在这里，数年前的李渡鬼城，用平沙落雁把我一个人送了出去……”

        他反握住李规焉的手，用力把他拽进了怀里。

为什么会丢了一段记忆吗？因为你魂魄不全。”杨星落在草垫子上坐下，拍了拍旁的位置，示意李规焉也坐过来。

        “那你知你丢的是什么吗？”杨星落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

        “封印他。”

        “什么？”李规焉觉得这个答案一定就是那些梦境的源。

        杨星落再说不出话来。

        “杨星落，我常常梦到你。”李规焉并没有顺着杨星落的话去接受或者拒绝，他说起了自己的梦境。

        “现在能跟我说说了吗？从长安的水下宅邸开始。”李规焉面向杨星落坐着。

        李规焉眸色微动。

        “你也看到了，石碑上刻的可是李渡鬼王。他厉害得很。”杨星落无奈摇：“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杨星落答不上来。

        “爱恶，与之相关的记忆才会丢失，是么？”李规焉很聪明，当即意识到了。

        “你的残魂，他偷走的，可能就是为了引你来。”杨星落答：“他始终想吞噬完整的魂魄。”

        “这三枚翠玉，本是我当年准备送给你的，每一颗我都特别理过。”杨星落依次抚过翠玉，继续说：“分别灌注了我的琴意、剑意、曲风。”

        侣这两个字太沉重了。活着的时候他也许会大方承认，可现在，他只是一个不得解脱的鬼。

        “在。”杨星落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了，休息一下，他一时半会儿进不来这里。”杨星落拍拍李规焉的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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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抓到了。”杨星落收紧了胳膊，就这样再多抱抱他，多一刻也是好的。

        “那你继续问。”杨星落倒也不跟他兜圈子。

        心绪渐渐平复之后，正事总还是要说的。

        杨星落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旦李规焉找回了记忆，他可能就会犹豫不舍了。

        杨星落是鬼，没有心，没有眼泪，可他就是觉得自己快要被铺天盖地的悲哀淹没了。

        “你说事情快解决了，打算什么？”

        “是。”杨星落只答了一个字，就又陷入了沉默。

        “是不是侣又有什么重要？你是人，我是鬼。我会找时机送你出去，以后不要再来了。”杨星落重整思绪，努力平稳着嗓音。

        “你的伤，那会儿替你把尸气转到我上了。那尸王太凶，有所影响很正常。”杨星落轻描淡写的：“我一个鬼，沾点尸气不算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