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混乱的美梦,一会儿想起光之国的童年时代,一会儿又在偏远行星上和泰罗一起冒险。我还想到了我那些可笑稽的日记和诗篇。过去曾经有一位颇负盛名的诗人,在世时却从未出版任何诗集,他临终前嘱托挚友烧掉稿件,不料挚友在诗人与世长辞之后便将那些诗稿公之于众。世人常常感慨,倘若没有这位挚友,宇宙中就少了一位伟大的诗人。首先,我没有这样的朋友;其次,这种事情泰罗完全不到。倘若我也有幸被称之为“诗人”的话。那些可悲的感情,恐怕泰罗到今天还不明白,更不会告诉别人。
我曾天真地以为,我总有一天会怀念光明。然而,即使离开光之国深入宇宙,我也并没有感到乡愁。于我而言,光之国只是普通的居住地。在我这里,泰罗一度和光之国画上了等号,我告诫自己不许想起与泰罗的过往,也同样告诫自己忘记光之国。或许有人会以此为借口指责我对故土态度的冷漠。可是,至少在这样一件事上,我完全没有说谎。如果因为某种不足为人所知的缘由就出违心的话语,那么这里还是宇宙中人人向往的乌托吗?正因为受到了如此教育,我才会成长为现在的样子。即使我与旁人有所不同,这也是自然而然应当被包容的,我的个是属于光之国的,我曾经是光之国的一分子,如果光之国的乌托属实的话。于是,我在宇宙深观测被明亮的恒星遮蔽住的小行星,彗星划过夜空出的点点火花,膨胀的气星云,见证一颗新星的诞生和衰老星球的死亡,由此再次想起了光之国的过去与未来……
光之国并非人人都需要伴侣。比方说肯和玛丽。他们是泰罗的父母,也是光之国的领袖。在光之国,人人都会尊敬地称呼他们为“奥特之父”和“奥特之母”,我在这里直呼他们的名字,并非出自不尊重,而是觉得他们和普通人并无二致。我现在同样意识到了泰罗本质上也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和我,和任何其他人一样,有着喜怒哀乐,无法摆脱对力量的追求。
我不断梦。曾几何时,我因为忙于工作导致缺乏睡眠,一旦休息就会进入深度昏睡,这也就杜绝了梦的可能。离开光之国满屋密光屏和机,在真空的宇宙中,这里感受不到时间的逝,似乎正逐渐变成一堆散乱的零件,零件接口慢慢生锈、腐蚀,最终脱离断裂。过往种种,好像并非我真切经历过,连泰罗的样子也在我的梦里都模糊起来。一旦遇到红色的影子,我会告诉自己,那是一种幻觉,说不定是恒星衰亡之际放出的火光,巨大天焚烧过后留下遗迹。
看见遥远的行星从天际划过,我才恍然想起自己和宇宙的联系。我仍在最开始抵达的那个宇宙,由于力量的衰退,我还暂时无法逃出时空的限制。我看着星的尾巴扫过英仙座的尽,然后有陨石坠落……这种联系,不止宇宙和那些渺小荒凉的星球,而且不可避免地与光之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从光明的彼端来到漆黑一片的此间,我和银河、光之国的距离愈发遥远,只有抬仰望漆黑之外零零星星的光亮的时候,我才想到自己其实也在宇宙之中。
对人类而言,脑神经的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点,一旦一个人的样貌,他的名字、他说过的话,以及他过的一切全被他人遗忘,这才是真正的死亡。而奥特曼又和人类不同,尽奥特曼的生命也有终点,但每个光之国居民的意识都会被一种我们称之为“胶”的东西保留下来。这就是继死亡之后的新生。即便意识的主人还存在着的时候,也会遗漏的东西,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只要这份“意识”还封锁在一枚小小的“胶”中,他的生命就仍然能继续,乃至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