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烟万里,有时候他感觉天地间,只余他跟阿羽。
关岳之压低嗓子,听起来与他哥哥的声音无异。
幼时记忆中,曾有一片修竹,一清溪,两三黄牛。哥哥很会制竹笛,可惜弟弟怎么也不响那玩意儿,竹林与笛子葬于洗劫村庄的战火里。当年放牛的长兄练枪后再没碰过竹笛,关岳之却深深怀疑碎梦的竹笛,是哥哥亲制亲赠。
信中提及两人月底约在红缨湖边幽会,依旧是折柳为令,一曲终了还不见越之,,阿羽就自行离去。
“阿羽,别回。”
阿羽心知自己份特殊,不知何时又会接到下个任务,天上月难圆江湖人难聚,刀未出鞘,难别离。
低语,原来自始至终关越之都是为了那碎梦。
“上这个。”
若遇见碎梦的是他,他定不会落人下风,若碎梦出岛遇见的是他,喜欢的定是他,而不是他哥。关越之不就比他早出生了六年,凭什么拥有一切,他从小追随敬仰的长兄出生入死,那年那场火烧了三天三夜,将一切烧为乌有,关越之本什么都守护不了。
“阿羽。”
阿羽的字清峻超逸,像个名家世子。既然十五六岁能出岛执行任务,想必刀法也独步江湖。他闭上眼是阿羽的侧脸,握着那卷书信像握住纤细的脚踝。他内翻涌着同样的血,怎能不对长兄的情人见色起意。
他发誓此生只与阿羽相守,世上血亲也永远只有岳之一人。
关岳之将信放回匣中,埋回树下,风扬起尘沙。
“阿羽,若有一日退隐江湖,跟我一起……去江南,天天吃你最喜欢的栗子糕。”
关岳之越听越觉刺耳,反正看不到碎梦挨的好戏,踩着墙下阴影,悻悻回营。
算起来阿羽比岳之长三岁,两人应该聊得来,以弟弟的子,恐怕会找阿羽先打上一架,正好让阿羽挫挫弟弟的锐气。
月光拉长他的影子,阿羽坐在枯枝上,晃着交叠的细。
“嗯?你想玩这种?”
关岳之角挂着冷笑。
人声嘈杂,他分明听见城墙外一声竹笛,半首折柳未竟,一黑影伫立半晌,跃下城。
难得见关将军翘一回晨练,一众子弟交接耳小声谈论八卦,唯有关岳之沉着脸色,朝木桩狠狠出枪。
阿羽对他哥全无防备,听之任之。能让碎
阿羽出岛就认识了越之,当年越之也是个愣青血河,不识碎梦子弟,以为人是采花贼,非要行侠仗义同人打架,教人一刀斩断了眉峰,却从此结下孽缘。
意犹未尽缠绵一阵,关越之解下外袍将阿羽裹起来,打横抱起往自己帐中走去,明示他再留一日。
关越之二十六,正当年富力强、建功立业之时,京中权贵托人说媒,他本可当个乘龙快婿,却甘愿守在苦寒之地,与枪与酒为伴。
关越之在演武场上和弟弟肩而过,月末两营会议,不知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子时前来不来得及见阿羽一面。岳之其实一直是练枪最刻苦的那个,他早听说营里没一个枪法上胜得过他,大家还怀疑将军偏心给自己弟弟多传授独门秘籍。
“找到了。”
迟早有一天,他也要给岳之讲一讲阿羽,阿羽应是离江湖最远之人,可江湖偏偏成了他的归宿,阿羽和岳之很像,心中有恨,入骨三分的恨,但一个碎梦的江湖,若要容下那么多恨,他早就该醉死在光滩。
关岳之走到他背后,用黑布蒙住他眼。
“将军,你今天可真早,我还没笛子呢。”
弟弟追随他入营,但兄弟二人鲜有交,岳之和别的血河子弟也不太玩得到一块,要么独自练枪,要么抱着枪对天发呆,他几次想提着酒找弟弟促膝长谈一次,又没什么开口的契机,他甚至不知弟弟是不是还恨着自己。
关岳之目送哥哥消失在营外,今天来了几个京中的臭屁太监,他哥哥应该是见不到他的阿羽了,他会取而代之。
关岳之自枯树下挖出个铁盒,里面满是阿羽寄来的书信。涉及要闻一类大概都被烧掉了,不然七年的信,怎可能仅有这几十封。留下来的,字字意,可笑这世间竟还有碎梦,情比刀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