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前的日子里，韩非甚至没有主动邀请过他出游观花。

        “我去了桑海。”韩非拢了拢落空的手指，最后如实。

        韩非看着卫庄沉郁的脸色，嘴动了动，本能地想要解释，可解释什么，总不能对卫庄说我其实去了趟未来，还在那同十年后的你同赴巫山看了场绵绵的春雨吧。

        “这个人……”韩非顿了一下，踌躇，“你想听我说真话吗？”

        卫庄没想到韩非竟然出了王都，不，该说是出了韩国，他皱了一下眉，若是那齐鲁之地的桑海城，离新郑单程也得近十日，何况往返，疑：“是儒家小圣贤庄所在的桑海城？”

        这样被人关注与需要的感觉太好，卫庄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时他快要蹦出膛的心。纵然嘴上不说，卫庄始终打心底觉得韩非是他无可挑剔的恋人，知己。

        卫庄皱着眉，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好预感，而这个即将到来的答案就像是悬在他的一柄利剑，他有时想要早点来个“痛快”，有时又希望这个答案永远不要到来，结了：“当然。”

        他还记得韩非失踪的前夜，两人在车里紧紧相拥着，车窗外忽而强光一闪，各色烟花如锦簇的花团般当空炸开，韩非却全然不顾那漫天炫目的火树银花，一双情脉脉的桃花眼只望着他，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韩非最后到底没有握上卫庄的手，指尖扯住人袖口一点衣料，随即又松开，干笑了一下，低声：“你都不问问我，未来的你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卫庄真的想不明白，以韩非如簧的口，难还编造不出一个像样又好听的借口吗？

        卫庄的余光眼看着韩非松开的手，垂在一侧的手指忽而收紧了，要是此刻有人被他卡着，大约早已经被掐得断气。

        韩非明知自己的心就牵挂在他上，明明韩非无论说点什么，只要承认心里也还系着他，这些天的一切不过是无奈之举，卫庄就都会选择相信――敝帚尚且自珍，何况他从来拿眼前的这个男人当宝贝，连在同师哥谈论两国政务的信中都忍不住拿出来夸耀一番。

        “你要是不想说，就不用告诉我了。”卫庄说，“这件事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你清理过后，也早些歇息吧。”

        要是韩非还把他的爱还分给别人，卫庄近乎绝望地想，那他……似乎也再没有了出现在这公子府中的理由。

        卫庄的步子止住了，却没有回看他。

        卫庄手背上的青突起，五脏六腑好像在这一刻绞到了一起，这个念只是一起，就如同野火般叫嚣着快要将他吞没，为什么，卫庄失神地想着，他们两人从前明明那般要好，什么事都能彼此商量，也不用担心对方的误会或是中伤。

        韩非太知他的恋人心高气傲，对待感情更是容不下半颗沙子，这番堪比糊弄的话出口，想来只会是雪上加霜。

        卫庄眼里有痛色一闪，手指不自觉地握成拳状，所以这些天里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压抑着心焦满城寻人的他又算什么，一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卫庄见韩非那言又止的模样，眉心的褶皱更深，两边的眉几乎挤到了一起，终于从牙里挤出了一句完整的问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韩非看到卫庄眼里的悲伤与痛楚，一时简直连呼也不能够，心肝仿佛被人横割了一刀，涓涓淌出鲜血来，韩非哪里忍心让卫庄这般模样，连忙朝人讨好地笑了，伸出手想握住卫庄的，却被对方一下避开。

        卫庄：“……”

        这就是韩非给出的答案，他给了对方时间，可韩非却丝毫没有要把这话收回去重讲的意思。卫庄心那燎原似的大火不知何时消减下去，熄灭后徒留下一地漆黑的焦炭，他垂下了眼帘，纤长的睫如扇般于眸心投下影。

        【5.2】

        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卫庄想，要是韩非确实是被无奈，不论对方是谁，他都会前去将所有知情人抹杀，决不让此事在世间留下半点痕迹；可要是韩非是自愿的……

        卫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倘若韩非真去了东海之滨的桑海城，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返回，可就算韩非想欺瞒他，实在无需在这件事上撒谎，压着心中翻腾的焦灼：“什么人？”

        韩非点了点：“对，在那里，我还遇上了一个人。”

耳光――韩非此刻不但显得对实施侵犯的那位十分亲近，甚至在半梦半醒间念叨的还是什么时候同人一赏花。

        他平平无奇地说完这么一句，好像再不堪重负般，转便离去，韩非心中一急，下意识地站起来想抓卫庄的手，脱口：“等等！”

        但凡韩非这么说了，此刻他心里剩下的恐怕就只有心疼，卫庄苦涩地想着，不久前他刚看见韩非上那些醒目的痕迹时，就已经想好了等韩非一会醒来，他绝不会主动追问这其中的细节，只会替爱人细细清理。倘若韩非要他抹去事情的主使，那自然再好不过，就是不提，他也会暗中追查

        他看着韩非的眼睛，试图从那里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可他失败了。

        韩非觑着他的神色，尽可能平静地说：“这个人就是未来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