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棠笑了一声,低声:“我十六岁时就在逆斩堂挂黑牌了。那天我的任务是当街刺杀一个五品官员。我提前踩了点,扮作一个乞丐等在街边。”
他的师门一直是保守行事,师父向来极力反对冒然东进,这次事发前就让徒弟们早早回了圣墓山,他虽执意留在中原,也离长安远远的,是以师门上下竟然无人折损。
阿布勒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时我就想离开逆斩堂。我一直想,一直不敢,直到我师父出任务死了,留下一个弟弟扔给唐温酒。唐温酒不肯岔辈,让他当了自己师弟。”钱小棠说得很平静,“那孩子没了亲哥,整日跟着唐温酒在逆斩堂混,你猜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冷笑了一声,“逆斩堂最好用的那种刀。我最讨厌这样,我不想当这种人。”
阿布勒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慌:“你……你一直跟我们……”
不久之后,大光明寺事变。消息传到扬州,阿布勒默默了许久。
钱小棠狐疑地看他一眼,突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大怒:“妈的!老子知你们要干什么,躲开喝酒去了!!唐温酒这狗人,姘死了还不安生!”
阿布勒摇摇。
钱小棠哼笑一声:“唐小箭这个狗人,最近给的活越来越过分,店里伙计不了,还得我去忙活。我可不想替逆斩堂背锅,所以就用了唐温酒当年留在店里的箭,吓死那些想追查的人。”他忍不住夸自己,“这个主意简直太好了。”
地看着那坠子,半晌伸出手,慢慢从他掌心拿走。他的手指修长纤细,包着漆黑的手甲,指尖上有银光闪闪的爪尖,符合阿布勒对唐门弟子的认知。阿布勒手心被那爪尖挠得有些,只好攥起来背在后。
阿布勒:“……”
钱小棠叹口气:“我本以为可以徐徐图之,慢慢让你想起当年的事,没想到你被唐温酒这妖迷了眼。枫华谷之战前,唐门要把在江南订的黑火药运往长安,就收在店里的库房中,是唐温酒来交接的。早知他这么招人,我就不该让你那天去当值柜面。”他越说越跑偏,“气死我了。”
他已经把唐温酒师徒全归类为狗人,阿布勒两眼一黑,恨不得找个地藏进去,一直到两人回到扬州,都没敢再直视钱小棠的脸。
他叹了口气。钱小棠的伤比他重,养了好久才好,阿布勒执意让他多巩固几日,日日守着炉子煎药,再给他送去,盯着他喝掉
算上这次,钱小棠已经救了他三次。而起因只是他施舍了他一个红宝石坠子和一颗糖葫芦。
阿布勒蹲在炉前熬着药,心里几乎被愧疚淹没。
阿布勒惊讶地睁大眼。
教主侥幸回了光明,盘点此事,一丝一毫的线索都要查清,阿布勒才知,那封密信到底没有走过洛,还是被天策府拿去了,而信件上的人,全死在了光明寺里。他不知那个送信的同门怎样了,只是他心里清楚,若非钱小棠拼命来救他,他一定没命了。
“所以其实我一直知你就在扬州。本不想打扰你,但你那天前来投宿,我真的忍不住,把那套茶往桌外推了几寸。”钱小棠笑了笑,“我很坏吧?”
阿布勒:“……”
钱小棠端详了坠子一会儿,:“你可知我为什么要离开逆斩堂?”
现在想想,钱小棠待他的好和对他的爱几乎写在脸上,而他竟然视如不见。
这问题问得突兀,阿布勒有些懵:“为什么呢?”
钱小棠继续:“我坐在街角,没有人注意到我,除了你。你看到了我,过来跟我说话,夸我好看,还给我很值钱的红宝石坠子,一颗糖葫芦。”他叹了口气,“从没有人对我这样好。我冲动之下救了你,任务自然也泡汤了。回到堂里领罚,差点被打死。其实普通的失手不会罚那么狠,但我是因为心救你才任务失败的,这是大忌。”
阿布勒问他:“你怎么离开的?”
钱小棠轻松:“也没怎样,给堂里办了几件死差,去了半条命,然后答应就算退出唐门,也要在扬州当唐门的暗桩,往来消息的收集和传递,唐门弟子前来行事,皆要打点帮忙。”他歪歪,“其实咱们店里有很多伙计都是唐门在外面撒的密探,暗号就是加急筵席加甲乙膏,你以为咱们店清清白白吗?黑店来着。”
钱小棠艰难地伸手拍拍他的脸:“我跟着你们到了长安,眼看着你去枫华谷送死,好不容易把你捞了出来,结果你问我是不是唐温酒让我去救你的。”他恶狠狠,“我没被你气死,是我命好。”
阿布勒默默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