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弄》
嬴政伸手握住眼前飘飘dangdang的一层罗帐,凑在面前仔细看了几眼。
那段紫蒲丝绢织得柔薄密实,在他白皙泛粉的掌心如水般liu过,留下丝hua微凉的chu2感。上面绣着的飞凤振翅待飞,凤tou的花冠、尾羽的穗状羽mao都绣得细致入微,在云气纹的包围下仿佛下一刻就要真的扶摇而上似的。
是楚地出产的丝绸。嬴政喜欢这些东西,打眼一瞧就看出了来历。
他将目光挪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分明是咸阳gong内的布局,却又不像是他所熟悉的寝gong了。楚国丝绢虽好,嬴政却嫌有些厚实,zuo罗帐有些不够透光透风的,人在其中待久了会有窒闷之感。他gong内便全换上了明月珠所串的珠帘,每有chu2碰,厚实的珠bi间相互碰撞,音韵极为悦耳,折she1出的光华更是掠影跃金,令人观之心悦。
殿内也不曾焚香,夜风chui拂时,只有种干净的冷调随着帘幔飘散开。他睡前分明命人燃了一炉新香,还是阿恬自己制的。虽然没有贡来的香料那样馥郁氤氲,却胜在阿恬知他喜好,那味dao甜而不腻,闻久了也不会觉得目眩,正适合睡时安神。
他被层层垂帘掩在有些陌生的床榻中,细观四周,自己往日爱用的物件大bu分被替了新的。其上半新不旧的光泽显示这些也并不是什么“新东西”,大约也用了不短的时间。
或许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嬴政自己,年轻的、尚未亲政的秦王想。荆楚之地常有梦遇神女、云雨高唐的传说,听起来固然是一国之君合该有的奇遇,嬴政心底却是一点儿也不想要——他抓紧了自己shen上那件单薄中衣,跪坐起shen想着是否下了榻便能挥散这片诡谲的迷境。
脚步声恰恰在此时响起。
嬴政shen子一僵,立时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且看此地主人yu要何为再zuo打算。
一只白皙手掌探进帐内,将帐满撩起一角,挂在了旁侧玉钩上。来人的面容也彻底展lou在嬴政面前——大约是他见过最美的一张脸,初雪般泛着冷光的肤,本该是有些苍白的模样,偏生了对极深的黛色长眉,在眉弓chu1轻描淡写地一转,便成了远山云雾里的一抹松,斜斜飞入鬓里;其下鼻梁也是高ting的,自眉心hua下的线条极锋利,如同刀削斧凿出的玉雕,微光也在这玉准上liu连,最终ting住在jing1巧一点的鼻翼,留驻带了nuan色的光。一个人若是生了这样好的衡准,已经称得上是美人,更何况面前人chun珠饱满,艳色nong1郁,楚地钟爱的红色不及他艳丽,咸阳gong栽种的红梅少了他的灼灼,明明是nong1郁的绝色,却鲜nen得紧,勾着人一看再看。而那对点漆耀彩的眸子,却不是以言辞能形容的了,双眼如月却锁威威神光,如若以日相比,却又不似灼阳炽烈伤人。
本来是英俊艳丽到有些咄咄bi1人的锋锐美貌,但白日束发的冠已经摘了,厚而密的檀发如瀑散了满肩,冷玉样的面颊上还带着沐浴后的微醺。这般放松的模样中和了他shen上凛冽的气势,看上去多了几分温和柔ruan。
如果嬴政这会照一下铜镜,就会意识到眼前眯起眼睛看他的人,和他有着一般无二的脸。ying要说区别的话,眼前是眉眼完全长开、更加成熟且威势盛极的嬴政。
不过,纵然还未意识到这点,嬴政却不由想起尚在蕲年gong修养、已经几年未见过的母亲。眼前人神似赵姬的妍丽眉眼让他不由有些警惕。
“别怕。”
他开口,声音比嬴政要更低沉些,是成熟带磁的男xing嗓音,带着莫名让人安心的语调。
嬴政识得自己的嗓音语调,于是在这安抚中卸去了几分警觉,绷紧的shenti也跟着放松下来,换了更舒服的姿势跪坐在床上。
他撩起下摆在床边坐了,两人挨得极近,嬴政感到一gu舒服好闻的ru香在鼻尖萦绕不去,想来便是他shen上的气息。他抬起手,轻轻捧住嬴政的脸,那只手比起嬴政自己的,因为褪去了少年人的莹run,便少了几分肉感,更显得修长而骨节分明。四目相对之下,嬴政眼神却不由向他松松拢着的衣襟chu1hua落——小秦王对shen边事物都十分min锐,尖翘的小鼻子已经嗅出了那ru香就出自对方衣襟之内。yu要看上一眼是个什么情况,却被隐约透出的鼓胀线条以及单薄中衣上那一点凸起xi引了目光。
对方看他眼神怔忪了一下,不由笑出了声,手指柔柔地在嬴政鬓角hua过,将他睡得有些凌乱的耳发拢好了:“朕年少时着实可爱。”
是带着几分戏弄却并无恶意的语气,嬴政脸颊未消的ruan肉轻轻鼓起,带着点不服气看回对方的脸庞:“寡人虽年少,却不是什么可爱ruan糯。”
说完,便较真地盯着对方细看,眼pi也不眨动,不想在成熟优雅的人面前落了下乘:到底还是有些年少气盛的。他看着那张美艳风情的脸,时间一长,就察觉出些异样:他的下颌骨线本该是紧致结实的,如今看来,面颊两腮却颇为莹run丰腴,不似少年人的青涩ruannen,却像是大病了一场,被药和汤水浇灌出的模样。再仔细看他脖颈chu1光hua紧实的liu畅,想必这些营养丰盛的腮肉也正在随着他的康复褪去,只是尚未完全恢复成曾经的锐利,才被嬴政窥出些端倪。
想到这和母亲神似的青年也许才刚病愈,嬴政又不忍和他置气了,目光犹疑两下,却不知看向哪里才好。
那人轻轻地笑,放开他的脸,耐着心安抚:“此地是咸阳gong,你当真不知dao朕是何人么?”
是何人?
嬴政原本也生着七窍玲珑的心chang,初时的惊愕散去,便明白大约是幻梦一场,竟遇到了同chu1咸阳gong中的另一个自己。
对方看他眼神清明,于是继续像是lu猫儿般梳理他同样丰美的长发:“阿政不知如何叫,便称呼朕始皇帝罢了。”
始皇帝?
嬴政歪歪tou,觉得十分新奇。古来三皇五帝,夏商周天子,诸侯王争霸,却从未听闻皇帝两字相连并称。而无名天地之始,dao本之初。始皇帝三字已经dao尽未来的自己是如何睥睨天下。
嬴政还想说什么,却耳尖地听到又有人进了殿。自他来此,好似gong人内侍和殿外郎中都被始皇遣了出去,并未见过有人靠近。来人却无迟疑,也不曾通报,径直向着始皇床榻而来。
那人还未至,声却先闻,显然是对始皇说的:“花椒狐椒刚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