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便慢慢地、依依不舍地跟他解释:“今后,我再也不会来了……直到你蜕生完毕,我来接你的下一世。”
他已经是将军了,告别的时候声音不能抖。
景元认为自己得还不错,但那神志不清的龙却咧开了嘴,朝他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
“别哭……景元,”丹枫笑,“你是最后一个……你是最后一个了。”
“……”
“你且等。我们去接你……好不好?”
在场的狱卒和云骑听见这么一句,登时心中警铃大作!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保护将军!”,景元便被架着推出了幽囚狱,他只来得及越过护卫们看了丹枫最后一眼――那不死心的龙还在看着他,眼里的渴望和爱意几乎要凝成雨水滴落出来;可他其实并不害怕,他便那么发着呆,看着龙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了幽深的黑暗里。
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罪囚饮月君丹枫,罔顾人,手刃同袍三人。其中有当代百冶和剑首,罗浮仙舟因此蒙受重大损失。
现,判无期幽禁,断食断水,直至其虚弱蜕生,还归古海,来世不咎。幽禁期间,禁止一切无关人员及将军探视,避免刺激其神;如有靠近牢房的必要,需噤声,切勿在其五十尺内提及其相熟的任何名字。
龙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干瘪,在某一天完全不动了,于是狱卒们打开牢门,踩着龙的肉和骨,去找那枚新蜕生的持明卵。
那是所有参与搜寻的十王司人员再也不愿意回忆起的片段。他们中有不少曾经与饮月君一同上过战场,见过战阵上方游动的美丽巨龙;而如今他变成了庞大的、挂着龙鳞和龙的骨架,盘虬曲折地满整个囚室,龙骨紧紧地盘着三枚卵,恶臭从卵的破口散出,那是尸腐烂的臭味,叫人几呕吐。
强烈的反差与悲哀,让一分彼时囚室里的人们不得不在事后接受心理干预。
特别是负责理那三个永远不会孵出来的持明卵的狱卒――他们敲开破破烂烂的卵壳,被扭曲折叠的尸便了出来。完整的成年人被饮月君仔细地拆解、折叠,像是叠衣服一样小心地「收」进了持明卵中,还裹上了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腻,经年之后,腐烂得臭不可闻;狱卒们几乎要备放毒设备理这一切,与龙腐朽在一起的龙和龙骨需要用锯子才能锯开。
他们清理了整个囚室,没有找到第四枚持明卵。
丹枫死去了,彻彻底底地。什么也没有留下,也没有转世蜕生。将军接到这份报告时,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便把报告放到一边,继续理公文了。他任由持明那急得像热锅里的泥鳅,没了方向地乱钻,心里却奇异地掀不起一丝波澜。
没有自己活下来的庆幸,也没有对故友疯狂的悲哀……也许他也活得太久了些,竟是对这等事都无动于衷了。
他工作到深夜,在神策府几乎空无一人时,忽然想去海边走走。
于是便去了。景元没有披甲,着过于单薄的衣裳慢慢地在海边走着,祈龙坛庞大的影子在夜色中隐约可见,他还记得丹枫在上边起舞的样子。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那时他这样称赞他,边有人附和,却也忘了是谁了。
白珩?应星?……还是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