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尸了!”
祁进转就走,一眼也不朝玉柯寨看。
姬十二见他不应,开始在后面一声声忽高忽低地咒骂。他大抵还是胆小,又不敢真的起去追,只是用眼睛死盯着祁进冠上飘来晃去的蓝色飘带,和飘带下坠着的、眼泪一样形状的颗颗椭圆珍珠。骂声倒是始终没有停。
可祁进怎么也不回。
11
“进哥儿,我看玉柯寨这地方是真不错。你瞧啊,外山高路险,寨子三面环山,后是悬崖峭。只要在这布下暗哨,就能围点打援——诶进哥儿,你倒是回看我一眼啊?”
姬别情絮絮叨叨地跟在祁进后。
他知祁进正生着气。执行任务时他杀得兴起,完全没注意到后来的冷箭。祁进飞替他格开,他却眼尖地瞥到祁进旁边即将到来的危险,光顾着提醒对方格挡,自己则生生受了这一箭。他俩或许都是同样的人,总不在意自己的痛苦,却绝不允许对方因彼此而受伤。
“进哥儿莫气,我下回再也——嘶!”
祁进猛地停下脚步,旋伸手去探姬别情的伤口。待扯开衣服后才发现,那伤口裹得极好,半点儿血迹都没渗出来。祁进自觉被骗,抬眼就撞见姬别情得意洋洋的眼神儿。
四目相对,姬别情了错事似的挪开视线,须臾又紧紧抓住祁进的手。
“你别气了,这伤口真的很浅,不信你摸。”姬别情抓着祁进骨节分明的手朝下探,将才砍出来的几伤口尽数摸了一遍,便又恢复了笑嘻嘻的神情,“有进哥儿这般妙人儿陪在边,大哥怎么舍得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
“我总要离开凌雪阁的。”
祁进目色冷凝,不去看姬别情赌咒发誓的模样。但他的好大哥似乎全然未听见这话似的,仍旧紧紧抓着他的手,“进哥儿,我看这里很适合当我们以后的据点。别人都不来,只有我俩知。”
他终于肯抬看姬别情。
那是一张阔别十年、连在梦里都不能得见的年轻面容。是的,当时他们都太年轻,又太爱轻言以后。姬别情说这句话时大抵是真心实意的,就像他许诺送祁进一场荣华富贵那样真心实意。可他没想过,有些东西祁进未必想要,而有些东西当祁进真心想要,命运又教他们都无法交付。
“可你总爱骗我。”
12
你总是爱骗我。
祁进看着这口红漆黑盖的棺材如是想。承诺他要死得比自己晚没到,承诺他这玉柯寨不让外人来也没有到。
凌雪众猪的尸还在堂屋里横七竖八地仰着。大夏天的,也没有人来理现场,屋里都积攒起了淡淡的尸臭味。祁进挥手赶走苍蝇,认命地开始清扫。人死得太多了,祁进也分不出哪些是凌雪阁、哪些又是凌雪楼,干脆一个个地给他们埋坑,省得这些后辈们到了地下还打架。
他们应该也和曾经的暗箱那样,有过生同进出死同埋骨的誓言,不知现在这样算不算应验。
但他和大哥的誓言确凿是无法应验了——
祁进混沌的脑袋里陡然劈过一闪电。他突然想到,大哥或许一直都深恨我先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