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想伸手去抓他，却只有手指能动，手腕转了转，够不到那片最近的衣料，叹了口气，声：“好师弟，陪我待会儿，好不好？”

        谢云苦涩：“忘生，我以后定凡事冷静，想好稳妥对策再去行动。”

        说罢再去看向师弟，却见那紧闭的双眼眼尾，慢慢漫上一小线红。

        但他让了一步，也并不代表原谅了谢云的莽撞，侧首瞧见谢云满脸讨好地瞅着他，也只是扭回去，望着窗外翠绿景色，缓缓吐息。

        李忘生听他言辞恳切，这才肯扭看他，眼眶泛红：“师兄可要说到到。”

        谢云望着他笑得水亮温柔的眼，轻柔：“你快凑过来给我亲亲。”

        李忘生静静立了会儿，还是将托盘搁到桌上，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回坐到榻边。

        李忘生停步回眸，一双琉璃般的清亮黑眸无悲无喜：“既已换完药，就不打扰伤患休息了。”

        “……”

        谢云顿时一口凉气，心急却又动不了，只能用力扯了扯手里的衣摆：“我错了，忘生……师弟，师兄知错了。你、你别哭……”

        谢云看他这样，自然明白这是生着闷气，腆着脸：“忘生。”

        谢云急忙：“欸，忘生，去哪儿啊？”

        谢云只有脖子以上和手脚能动，躺在榻上宛如砧板上的鱼。睡醒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细细为他涂药的师弟，纤长眼睫低垂，细碎阳光洒在他脸颊鼻尖，将人衬得更如尊玉像一般。

        李忘生却缓缓眨眼，平静：“只是眼睛酸了。”

        谢云此刻终于能抓着他的一片衣袖，柔声：“忘生……理理我……”

        谢云龙见他终于肯跟自己搭话了，忙：“当然记得。在你情热期前回家嘛。”

        李忘生手下动作极轻，谢云终于不用忍受御医换药的折磨，感动得差点落泪。

        李忘生匆匆收拾了衣物，拿了剑就直奔山门。一口气没歇，敲门进院又跟着引路的侍者一路直奔谢云房间。那侍者见他着急，宽了几句，才令他担忧的神色散去几分。

        谢云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别的什么重要的，茫然：“难你不是问这个？”

        这时，他才明白了李重茂的用意。

        李忘生却兀自合上眼帘，淡淡开口：“师兄可还记得，下山前答应过我什么？”

        谢云心中万分不是滋味，只觉得这样温柔冷静的拷问，却比架在刑场里受罚还要难熬。

        口劝说对他这种自负的子是起效甚微的，只有下猛剂量，才能叫他由心而发、彻彻底底的明白，自己贸然行事的后果。

        “还有，口那掌击，若不是躲得快，并未全承下，恐怕心肺俱损……”

        李忘生低低“嗯”了一声，将最后一伤口用纱布裹紧系结，端着托盘起要走。

势极重，需要在别院修养恢复。李忘生一看，本来绵长深远的吐息立时焦灼起来。吕宾自然是察觉到了的，定定看他一眼，最终摇沉：“你若担心，就去看看吧。”

        这下好了，又不理他了。

        “一定。”谢云又扯了扯他衣袖，眨眨眼卖乖，“快牵牵我的手，它很想你。”

        李忘生成功被他逗笑，伸手去碰到他那只颤颤巍巍攥住自己衣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这下轮到谢云无话可说，两厢沉默片刻，他才沉沉开口：“……我想起来了。答应你平平安安，我没到。”

        实则他们修之人并不会感到独寂寞，反倒正是静神悟的好时候。但有段日子没见李忘生，如今又受了如此重伤，若不是李重茂到的及时，有没有命再见心上人还是另一说。涉及生死离别，眼下见了，就实在舍不得他再从自己视线里离开。

        李忘生幽幽：“师兄可知，你左最大的那伤口，只要蛊虫稍微再咬偏一点，整条就废了？”

        见他醒了，李忘生瞥他一眼，嘴紧紧抿着，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