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从未愚蠢到质疑邓不利多的能力,但正如他持续指出的,天真弱的那分一直在干扰校长的判断。邓不利多总是认为人们值得第二次机会,以为血淋淋的陈年旧事能以某些方式挽回,并没完没了地为此创造机会,相信即便嘴上不承认的人,内心也会暗自希望这类事发生。然而但凡波特男孩有半点尊重他的潜力,都不会一次也不曾按他要求的练习,更不会趁他外出偷看他的记忆。小波特彻底搞砸了唯一可能让斯内普相信他跟莉莉有相似之的测试,而布莱克裹足不前,没展现出半分格兰芬多自诩的勇气。
后来,波特无耻地偷看了他放在冥想盆里的记忆,以此为契机,斯内普决定结束这出闹剧。邓不利多的算盘是明摆着的:他希望促成满怀怨愤的年轻下属与过往和解,跟波特或布莱克,其实都是一回事。斯内普和布莱克不情愿地站到了同一阵营,他又将波特的大脑推给魔药教授,无非是期待两人能在被迫的相互窥视中达成对彼此的理解,因为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那男孩悲惨辛酸、寄人篱下的生活,都该有所动容,而波特这样的好人,当然会怜悯一名童年不幸以致成年后偏激刻薄的教师。
我,我就把这儿烧了”,然后带着它激起的紧张感,斯内普专注于把自己推进梦乡,能睡多久睡多久。
然而不布莱克是什么心态,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无视斯内普。
斯内普几乎没费心假装,他只是躺下,闭上眼,定下:如果布莱克要我起来,我就给他一个吻;如果他好好要求,我就继续教波特大脑封闭术。
赌注都下完了,一时间他想不到什么的,直至药剂出锅,斯内普看着完美的蓝绿色进瓶子,抛开衡量,简单定下“或许都”。他可以更早意识到的,比起决定输赢的答案本,赌上什么早就无足轻重了。
在总的沙发上睡着越来越容易,有时斯内普忽然苏醒,没法确定几分钟前布莱克是否经过,其中一两次他甚至翻了个;但大分时候他都能在布莱克接近时恢复意识;这点警惕都没有他早就死了,而且第三次之后布莱克就不再刻意放轻步子,他心情不好时一路跺着脚,口中嘟嘟囔囔,碰见克利切就叫它开,即便不是双面间谍,也难以在他出现时不被吵醒。斯内普还不时遇上茶几上堆放的垃圾和剩饭菜、随意丢在沙发角落的报纸团,可能是布莱克的逐客令,也可能只是屋主没把近期唯一的访客当回事。
所有那些踌躇,那些等待,那些言又止和悬而未决。那人穿过客厅走进厨房,总是过多的食物,像个无言的邀请;沿途嘟嘟囔囔的幼稚抱怨不时停顿,等待谁发出嘲笑,或接上下一句。所谓的时机到来前,他们都在给彼此信心,悄悄护住实质改变终将发生的可能。
仅仅几天后,没学会大脑封闭术的波特就被黑魔王蒙蔽,所以他抵达总,看见了布莱克。那人叫他从自己去救波特的路上开,愤怒而鄙夷,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考虑到他们的过往历史,起初这可以算得上进步,但过了三个月、六个月,这种状态仍没有丝毫要被打破的征兆,它就变得越来越令人厌烦。从某天开始,布莱克又一次在发现他时放轻脚步,似乎表明情况会再度变得接近最初的状态。斯内普失去耐心到了如此地步,会暗自将赌约修改成“如果他停下超过两秒,我就睁开眼,告诉他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他想看看布莱克是以何种神情注视貌似毫无防备的仇敌,有机会时他不曾睁眼,事到如今,那个轻轻穿过客厅的男人好像再也不打算停留了。
布莱克启步离开时,斯内普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对方选择路线的问题。然而一步一步地,男人的足音消失在楼上,他高高扬起的心脏重重落回谷底。就这样了,他豪赌一场,连个失败也没得到。
那人的脚步停下了,像第一次发现他时那样,停了很长时间。斯内普的呼一丝不乱,布莱克从不放过事关波特安全的任何细节,无论他想要求斯内普什么,都必须将后者叫醒;如果他认定斯内普蓄意害死波特,则必定出魔杖。没有任何理由,斯内普能继续睡在他的沙发上,而不付出任何代价。这赌约并不公平,但反正也没有第二个人参与。
斯内普回到霍格沃茨的办公室,只因为这是最正确的法,在总耽搁得太久,会引起黑魔王的怀疑。各年级的课程都几近结束,改卷开始前教师会迎来久违的清闲,他着手熬制一幅简单的魔药,像将材料切成合适的形状那样,理清自己的思绪。
但他还是需要一个正式的句点,所以,最后一次。
紧张感中消极的、更接近担忧的分每次都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强烈的焦躁,和对方脚步毫无变化地靠近又远去后,胃里奇怪的空落感。像个太久没输过的赌徒,斯内普下的注越来越大。譬如,要是听见属于大狗的足音,他会想:如果它碰我,我就拍拍它的。
如果布莱克活着回来,斯内普想,我就……
他一直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