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像个被灌满冷水的水袋，有种厚实又柔的寒意。李忘生下意识要躲，可惜床就这么大，本躲不开，何况谢云还揽住了他的肩膀。

        李忘生有点不情愿地跟谢云交换了几分钟的温，总觉得被子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摄氏度。谢云很紧地抱住他，下巴撑在他的后背上，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但很温柔：“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回应。

        没开灯，谢云朦朦胧胧的视线里能看到李忘生垂着眼帘，他下意识想去扶一下对方的脸，及掌心才发现一片冰凉的。他愣了两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明明刚才还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为什么现在谢云问他反而觉得委屈。李忘生觉得自己贪心地想要更多，偏偏又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爱，感官神经好像都更感，情绪也泛滥得不受控制。他侧过脸卷起子，试图平稳自己过于急促的呼。但是没有用，单人床就这么窄一点，避无可避，他像脱水的鱼，呼出来的气始终比进去的还多，频率越来越快，仿佛关不紧的水龙，眼泪很重地砸下来，棉质的枕巾过分水，属于他的那侧很快就染上了一种更深的暗色。

        李忘生就算是哭也习惯不出声，太过安静的空气中只能听到他缓慢又细碎的气声，有的情绪越被压抑反而越明显，好像是真的很委屈，真的舍不得，真的不知所措。

        直到谢云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及一片濡，他甚至有种李忘生的眼泪已经在他的掌心汇聚成了一小片湖的错觉，再怎么拢着也兜不住，稍微倾斜一些角度就要滴滴答答地要往外淌。

        李忘生心里有一个想要藏住的秘密，又想要亲口对当事人说出来。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欢，刻意压抑过的澎湃情感，独时重复过很多次的告白，好像终于找到了某个发口。眼泪代替他开口？

        “……忘生，我是不是见过你掉眼泪次数最多的人了？”谢云忍不住发问。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李忘生居然有这么爱哭，他不过是逗了两下就不行了。黑暗中的这一个瞬间，谢云的笑意和说话声都柔和得好像羽。轻飘飘地下坠，每一片都温柔的落在他的鼻尖。

        李忘生从小就是最守规矩的小朋友，譬如守则上告诉他不可以把装在玻璃罐的糖果拿走，所以哪怕他再喜欢，再受诱惑，也只会在无数个无人窥见的隐秘角落里小心翼翼地上几口，好像一点点糖分就可以令他满足很久――　他本不奢望更好的更多了。

        然而有时候，他一想到这颗自己这么珍视这么宝贝，舍不得咬下更大一口的糖果有可能哪天从里面自己出来，到别人掌心，他就觉得委屈，觉得心烧，孩子气又莫名其妙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又或许这本不是一颗甜蜜的糖果，它是被囚禁太久的野兽，撞开了一直禁锢着它的笼子，横冲直撞地要外跑，最后一次还要转过来问李忘生：

        你还要不要我啊？你真的不要我吗？你确定哦，你不要我的话我就去找别人了。

        然而察觉爱意总是最简单的，世界上本不会有谁比自己更清楚午夜辗转反侧时想得最多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好像一直有什么神灵在很高的地方观察着这一切，冷眼旁观了全的故事发展，在每个李忘生试图给自己洗脑或者想要另辟蹊径的间隙出来，冷静地质问他。

        你已经知最喜欢一个人、只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了，你还能再这么轻易地喜欢上别人吗？

        “师兄那么受欢迎，大家都很喜欢你，你也喜欢很多人，”李忘生慢慢组织好语言，“我没办法……我分不清，你对他们的喜欢，和对我的喜欢，是不是同一种喜欢。我也不想耽误你，我们还要一起很多项目……要是破了，那多尴尬呀，低不见抬见的。我不想让你尴尬。”

        “但就算这样，我也还想来找你，想跟你说话，想你不要跟其他人说那么多话。师兄，我是不是很自私……但我没办法，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你能明白吗？”李忘生的声音越说越轻。